忄鳳海汗大擊学报禁龠 新时期儿童幻想小说的现代性反思 朱自强李琦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摘要:面对“极度”之处的“现代性”,新时期儿童幻想小说积极地回应和反思着现实:一方面,显示出对人与 自然关系的反思,试图重建生存之“腹地”;另一方面,则着暇于人与自身的关系,在前現代的回望与建设性后现代 思想的调和中,期盼着和谐、完整的“自身”。同时,儿童幻想小说因“幻想”味特殊的配方,在反思和重建现代的构 想中,显示出其作为一种方法的特殊性。 关键词:儿童;幻想小说;現代性反思;幻想;特殊性 中图分类号: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35X(2018)030124-06 以线性进化论观点来看,西方四大现代运动以形态的儿童文学,更是自诞生起便与“现代性”紧密 摧枯拉朽之势,粉碎着中世纪的宗教与世界观,并许相随。面对极度现代中的断裂与丧失,中国儿童文 诺人类社会将由此进入“光明而自由”的现代。自学的创作在新时期以来便显示出“反思”的基本面 此,“现代性”似乎取代了中世纪的宗教神论,成为被向。其中,作为儿童文学重要门类的幻想小说,在这 现代社会默契遵循的新型“神谕”。然而,二十世纪 背景下也积极地回应和反思着现实,并以“幻想” 以来,高歌猛进的“现代性”却似乎走到了一种极度作楫,积极探索和追问着成人文学与现实主义文学 的状态:满目疮痍的自然、迷失自我的现代人—似难以抵达的问题深处。 乎都在无声地质疑、拆解着“现代性”方案的合法性。 重建生存之“腹地 那么,极度之处的“现代性”究竞意味着什么 对自然的描写,始终是文学艺术的自觉选择。 生态主义批评家查伦·斯普瑞特奈克描述道:“人们但当我们稍加关注,便会发现:在前现代和现代时 越来越感到自己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中,离他期,作家在文学作品中对自然所展现出的态度有着 人和自然都越来越远。”1朱自强在《中国儿童文学明显的差异。在前现代的诗词曲赋中,自然往往是 与现代化进程中》表达了同样的思考:“人的存在是被吟咏和寄托心绪的对象。小到凌寒独开的梅花, 种关系性存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身的关初露头角的荷尖,大到奔流入海的江河,苍茫入云的 系,囊括了人类存在的全部。”2简言之,“现代性”带高山,无一不表露着诗人对自然的赞美与崇敬。但 来了一系列的断裂,这不仅是吉登斯所说的现代与随着现代的到来,自然在文学家笔下不免多了一抹 传统间的断裂,更于深层上导致了人存在所需要的优愁的底色 各种“关系”的断裂。基于此,“现代性”的反思首先 (→)忧郁底色:战争、工业与现代化之殇 便是以试图恢复“整体性”,重寻人存在所需的两种 虽说外部世界之于人类的威胁并非始于现代社 关系(人与自然、人与自身)展开的。 会,但是与前现代社会的自然灾害相比,现代社会的 面对“现代性”的种种后果,文学以区别于社会生态威胁更有了些作茧自缚的意味。吉登斯曾提出 学、哲学的审美维度以期“揭示病苦,引起疗救”。回“来自战争工业化的人类暴力威胁是现代社会的 望中国当代文学史,成人文学中一度掀起的意识流三大风险环境之一。如果说吉登斯是通过“信任与风 小说、先锋文学、寻根文学热,以及新世纪以来的生险”的概念,对“现代性”所带来的生态危机给与了现 态文学写作,都是在以不同的方式回应着、反思着象层面的归纳的话,那么,建设后现代主义的哲学家 现代性”的诸多问题。而在文学领域中,只有现代们则对这一现象做出了根源性解答,即“现代性”带来 收稿日期:2017-07-09 作者简介:朱自强(1957-),男,河南信阳人,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主要从事儿 童文学与儿童文化研究
了人们价值观的转变。其中,“二元论”的思维模式,全非的园子……现代的步伐对灵性生命空间的侵 使人将自我与自然的关系割裂开来,认为“自然界是入,令他们无处避身,只得在“现代性”将到未到的时 毫无知觉的,就此而言,它为现代性肆意统治和掠夺刻做着最后的控诉 自然的欲望提供了意识形态上的理由”。除此之外, (二)永恒的家园:与自然相连的“地方” 现代性”对于神圣之物的态度,也经历了由前现代的 生态后现代主义批评家查伦·斯普瑞特奈克在 超自然主义到世俗主义的转变,也就是韦伯所说的《真实之复兴》中以独到的视野,曾提出一个令人回 “自然的祛魅”,这种转变也随之带来了对于自然敬畏味的命题:“极度现代是对’真实’的压迫”。而认知 之心的消失、统治之欲的浮出。 的身体、创造性的宇宙以及复杂的地方观念共同构 在新时期的幻想小说创作中,对生态危机的书成了“真实”的三重维度。1其中,“复杂的地方观念” 写超越了“现实=危机”“幻想=和谐”的二元模式,是我们理解人与自然关系的有效切入点。 显示出一种弥漫在现实和幻想世界中的忧郁底色 诚然,斯普瑞特奈克所说的“地方”,既包括自然 其中,“现实空间”扮演了“现代性”危机的源头,而幻环境也包括文化环境(例如社区,大家庭),但在为儿 想世界却往往是危机发生的场域。那么现实的生童的创作中我们常常发现,令儿童感到快乐满足 态危机是如何通过幻想空间加以表现的呢?对这 的“地方”往往与自然相连。“即使是受了现代天人 问题的思考或许可通过“异时空”与“同时空”两种结分离的孩子,他们也常常与天然的地方情投意合 构模式分别进行考察。 那个地方的存在唤起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想象 所谓“异时空”模式,即幻境与现实处在不同时力,多年来给他们提供庇护、支持、稳定和优雅的感 空中,这类作品通常借由“幻想空间”中的生态危机觉。”1《小人精丁宝》中的“孤独孩子之家”、《秘密领 来预言和警示现实的生态困境。薛涛的幻想小说地》中的“镇边村”、《灵狐少年》中的“故乡”、《精卫鸟 《围墙里的小柯》是这一类型的代表作品,若着眼世与女娃》中的“海滩”、《夸父与小菊仙》中的“园子”、 界范围,恩德的《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也是典型的“异《秘境》中的“堆料场”、《白星星》中的“诗意草坪 时空”危机。《围墙里的小柯》中奇怪的制造厂成为 这些与自然相连的“地方”,令儿童身心舒展,带 了现实与幻境的中转站,经由这里,叙述者“我”同时给他们自由、快乐和解放,俨然是现代儿童寂寞心灵 跨越了时间与空间,进入幻想世界—丛林中的“灰的天堂 城”。幻想世界中那座来自未来的“灰城”的设置俨 然而,现代语境下的儿童幻想小说中,儿童常因 然是一个“异化”的空间:灰色的世界、每日下陷的围举家搬迁或现实理性等因素,而处于“丧失地方”的 墙、不停砌墙的孩子们、以及古怪的价值观、变异的状态中。“现代性”总是伴随着奔赴城市,逃离“地 巨型食人青蛙……看似荒诞的场景却并非空想,这方”。斯普瑞特奈克指出,“地方”在现代世界观中并 一切都有着“现实”的缘由——核泄漏。以“未来幻不重要,因为其是与限制连接在一起的。1吉登斯则 想空间”的生态恶化来反思现代文明,因挣脱了现实深入到“现代性”的运行机制层面对此进行了分析 主义文学“写实”和“当下”的束缚,而显示出“幻想”吉登斯认为“脱域机制”是“现代性”的重要动力来 特有的预言性 源。脱域机制“使社会行动得以从地域化情境中提 其次是“同时空”模式,即幻境与现实处于同一取出来,并跨越广阔的时间一空间距离去重新组织 时空,这里的“幻境”往往是远离城市、现代化的前现社会关系”。3也就是说,前现代社会依托“地点”所 代地域(森林、荒野等),那是一个万物有灵的世界。进行的社会活动,在现代社会则随着时一空的延展 幻想空间中的生态忧虑常通过现实世界对幻想空间而得以从中脱离。这里吉登斯所说的“地点”“地域 的“蔓延”来实现。现代化通过修建公路、拆迁等“地化情境”,实际上与斯普瑞特奈克所说的“地方”观念 域性”蔓延的方式入侵幻想世界。在彭懿的《灵狐少不谋而合 年》中,盘山公路的修缮威胁着精灵精怪们的生存 现代儿童同样未能逃脱这一“现代性”的后果。 小说中有这样一段表述 与成人相比,儿童的天性更与自然亲近,对“地方”迷 奶奶,还有精灵精怪们怕的不是这些牧民,他们恋,因此儿童文学对“丧失地方”的反思也就更加集 信仰神灵,敬畏自然。可是,随着那条长蛇一样绕山中。《秘密领地》中四个孩子因为各自家庭的原因 而行的盘山公路修好之后,几万年来的宁静就被打破相继离开了他们的故乡马墅镇,而他们共同的秘密 了……这些人不但不信仰神灵,不敬畏自然,还杀生。领地“镇边村”便成了孩子们心中割不断的牵挂。紫 此外,《阁楼精灵》中那蜿蜒挺进大树下村的铁燕搬家时的一段描写,生动地写出了现代儿童丧失 路、《腰门》中代替了水和麻脸奶奶挑水工作的水管、地方”时的痛苦:“只要是从马墅镇上搬到别的地方 《夸父与小菊仙》里因为小瓦泄露了花园地址而面目去,整个家都搬走,紫燕心理有说不出的憋闷。好像
棵植得妤妤的树,忽然被连根拔起,躺在路上。”在反思意识。薛涛的《精卫鸟与女娃》“老实男孩”小 朱自强主编的“绿色中国”系列中,幻想小说《白星瓦因做了一件“出格”的事而被妈妈批评,而所谓的 星》也写出了儿童与“地方”的难割难舍。在已故主“出格”,就是做了一个大头朝下写作业的梦。被现 人公卡卡的自述中,“诗意草坪”是他和朋友们舒展代理性长期束缚着思维的成年人,已然丧失了幻想 身心、恣意玩乐的秘密乐园,但却因现代化旅游度假的能力。无趣的成年人以自己的价值观为尺,企图 区项目的推行而面临丧失。因意外而失去生命的卡为儿童量裁一件同样的“理性”之衣。如果儿童因此 卡,以灵魂的方式控诉着功利的成人社会,控诉着现被指责为“出格”,那么或许这样“出格”的儿童再多 代化进程中对“地方”不留余地的摧毁。 些,理性至上迷雾将会更快被驱散吧! 儿童与“地方”亲近,却在现代化的浪潮中被迫 幻想小说以其“二次元”的结构特征,通过现实 “丧失地方”,而幻想小说对于失去地方的儿童常以对幻想的再确认,完成了“祛魅”后的“附魅”。《戴面 “重回地方”做以心灵上的补偿。《秘密领地》中离开具的海》中,海的爸爸在海戴上了摘不下的面具后 家乡的四个孩子被一只神奇的白蝴蝶指引,在同一一时间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从而选择了远赴西藏 时间梦幻般地回到他们的领地完成了造一个“自己寻找答案。在西藏的旅行中,海的爸爸结识了一位 的屋子”的夙愿。紫燕和伙伴们的“重返”因超越了摄影师,在与摄影师的交往中,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 生死的界限,而显得格外动人,正如斯普瑞特奈克所神秘事件:从摄影师的照片中看到了“自已”,但镜头 说:“那个地方,那个曾以一个孩子的全部心灵去体中的场景却是他完全没有到达过的地方。在那 验的地方所带给他们的感觉,会印入他们的脑海,陪刻,海的爸爸完成了作为一个成年人的“附魅”,也正 伴他们一生。 是因为他选择了相信神性世界,才获得了面对一切 二、寻找忘却的“自身” 的勇气 逃离束缚的“现代性”割裂了人与自然的深刻关 其次,以前现代在时间上的表现维度来说,儿童 系,同时也在试图丢弃人类赖以生存的宝贵精神资幻想小说的前现代之旅常常显示出尚古的倾向。大 源。然而,“现代性”的反思并非是要将现代世界观卫·格里芬和吉登斯都曾提出了现代的时间取向问 全盘否决,而是要为前现代、现代与后现代找到一条题,即未来主义或未来取向。格里芬认为未来主义 “和解”之路。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者提出:“保留对现即“一种完全从对将来而不是对过去的关系中寻找 代性至关重要的人类自我观念、历史意义和一致真现在意义的倾向。”4也就是说,在现代精神指引下 理的积极意义,而且希望挽救神性世界、宇宙含义和“过去”是可遗忘之物,而只有当下和未来是值得关 附魅的自然这样一些前现代概念的积极意义。”本心的 节以“人与自身”的关系为切入点,探究现代人如何 班马是一位在创作中对“现代性”有意识反思的 在“进步”的迷雾中丢失了自我,而这种“丢失”在儿作家,其幻想小说“老木舅舅系列”显示出其向古而 童幻想小说中又是如何被重寻的。 寻的反思意识。《巫师的沉船》中仿古心理学家老木 )前现代的奇幻之旅:附魅、尚古与异域追寻舅舅有一句“座右铭”:“古老的谜,还要用古老的心 高涨的“现代性”逐渐将现代人变为马尔库塞所情才能破译,并不全靠高科技。”一句话,透露出老木 说的“单向度的人”,人类生命底色中宝贵的想象力、舅舅抑或是作家班马对现代科技无所不能的质疑 野性生命力、敬畏之心等统统被视作应舍弃之物。和对神秘事物的敬畏。那么,缘何尚古呢?尚古并 儿童幻想小说以其独特的文体反思着现实,并试图非是现代人简单的怀旧情愫,而是因为古中包含着 从前现代汲取重建现代的资源。附魅、尚古、神话与现代业已失落的宝贵精神。就像老木舅舅初见沉船 异域追寻是新时期幻想小说在前现代之旅中常采用时那句脱口而出的:“呀,对不起”,似乎是“流露了他 的三种模式。 这样一位考古工作人员的敬畏心情,也许表达了 首先,从前现代的精神信仰向度来看,儿童幻想种现代人的惭愧……他顿时被古人感动。古人认真 小说中的“现代性”反思经历了从祛魅到附魅的过礼貌,诚心诚意,如见大宾……”另外,还有一些幻想 程。“现代性”伴随着理性主义的上升和世界的“祛作品也表现出了对“古”的兴趣。《老木舅舅迷踪记》 魅”。马克思·韦伯在《学术作为一种志业》中提出 中的“重返古林”最后以不可得而告终,似乎在预示 所谓“世界的祛魅”,即“我们知道或者说相信,在原着原始神灵的不可侵犯。《小尖帽》中小狐仙对老房 则上,并没有任何神秘、不可测知的力量在发挥作用子的喜爱,和对现代楼房的排斥,又如《秘境》中能够 我们再不必向相信有神灵存在而野人那样,以使胡妹变成真正女孩的经文,必须由小和尚念出,而 魔法支配神灵或向神灵祈求。”5对理性主义的批驳慧秋小和尚实际是来自唐朝年间的。在《秘境》和 和“附魅”的努力,是新时期幻想小说中一种重要的《小尖帽》中,文本虽未直言选取“古”元素的原因,但
实则都透露出神性生灵与“古”之间的心灵相通 离家远走,唯独东方海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最后,儿童幻想小说常将背景设置在少数民族“身体”此时紧紧地贴合着面具,无法分开。然而,当 的异域空间中,这可以看作是前现代在空间上的存奶奶病重,海无法让奶奶看到自己的真面目时,心急 续状态。我国幅员辽阔,各个区域在现代化进程中如焚的海发自内心地想要摘掉面具,这时,面具脱落 并非步调一致,尤其在西南、西藏、新疆等部分少数了……可见,“身体”与心灵并非二分,认知的“身体” 民族聚居地,还保留着许多前现代的文化特征。因能够读懂心灵深处的爱与善。《小人精丁宝》中哑女 而,新时期幻想小说在前现代的迫寻之旅中,不论是丁宝拥有着一项奇异的身体功能:袭击丁宝的人自 《灵狐少年》中的狐孩儿童年的“故乡”云南香格里已反而会受到伤害。对丁宝形象带有特异色彩的设 拉,还是《不能飞翔的天空》中生活在黑龙江流域的置,或许是认知的“身体”对无法言说疼痛的丁宝做 雅特萨利人;不论是《戴面具的海》中西藏古格国王出的幻想化保护。同样,《夸父与小菊仙》中小菊和 子的传说,还是发生在苗族聚居地的湘西故事《腰蓝菊生命的转换,《不能飞翔的天空》中鲁格列与雄 门》……少数民族的异域空间似乎成为了新时期幻鹰的身体的转换,都在通过儿童的愿望建构起认知 想小说极具青睐的背景 的“身体”,并试图寻找一种完整的身心模式 发生在少数民族神秘地域的幻想小说,常体现 幻想小说对相通的“身心”之建构,还体现在对 出“亦幻亦真”的审美风格。“幻想”不再与现实严格儿童“身体生活”丧失的反思。朱自强曾提出童年身 二分,而是成为浸润在故事中的奇幻底色。在《腰体哲学的理念,他指出“当下的功利主义儿童教育就 门》中,灵异的白猫、通灵的哑蝉使以写实为基调的有关闭儿童的身体生活,从而破坏童年生态的倾 作品弥漫着神秘的气息,而这种神秘力量却并未引向。”6面对现实中儿童日益丧失的身体生活,新时 起当地人的惊异,可见在少数民族未加“祛魅”的环期幻想小说表现出了对这一问题的关注,以及对压 境中,幻想元素可以自然地融于其间而不显突兀。抑儿童身体生活倾向的反思姿态。《阁楼精灵》通过 班马也是“亦真亦幻”的美学风格的自觉实践者,《巫精灵/幽灵身份测试的方式,反思着功利主义教育对 师的沉船》中来自古羌国的沉船,携带者前世记忆的儿童活泼生命力的戕害 红妹子、荷姑都令幻想与现实浑然一体,不可二分 只要我们再坚持考下去,再过十年,我保证这个 带有前现代特征的少数民族地区,常常伴有宗教信精灵谷一个精灵也没了,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幽灵谷 仰或对神秘力量的深信,因此当这一待殊的文化地你没听说过吗?最可怕的杀戮不是有形的杀戮,而 域与幻想小说相结合时,奇幻便是真实的一部分,而是无形的杀戮。只要他们年复一年,为了考试拼命 “亦真亦幻”的审美风格便由此产生了 看书,不再交朋友、聊天,不再到外面去玩,不再和林 (二)相通的“身与心” 子里的小动物交朋友,整天缩在家里,走不动,直到 近代科学的发展,将对人体的认知细化到细胞全部死在家里。 层面,身体被视为物质的组成,而身体与思维则被认 钻牛角所描述的景象,俨然就是失去了身体生 为是分离的部分。建设性的后现代主义呼唤一种活后儿童的灰色童年。相反,拥有身体体验的儿童 “整体性”的身心观念,即认为“身体的确是在认知,所感受到的童年是快乐而有温度的,《小人精丁宝》 因为它创造意义。”现代对身体的物质化、身心分中孩子们在“孤独孩子之家”里面扮演家庭角色,模 离化的认知模式,使医疗、科学、教育等领域都出现拟做饭、打扫房间等生活细节,所有孩子都乐在其 了自身的盲区,同时也使现代人身体的认知能力日中,胡三郎甚至说出:“我已忘掉了除了这儿,我还有 益萎缩。如此情形下,儿童文学对于恢复身心一体另外的家”。儿童通过身体与世界建立起联系,从而 性做出了自身的努力 感受到生命的质感,加深对世界的感性认知,儿童 愿望”模式是新时期幻想小说中身体认知的 “身心”的一元性通过多彩的身体生活确立了起来 种常见模式。“愿望”模式意味着“身体能读懂心灵 三、幻想作为载体的特殊性 的暗语”,而这心灵的暗语往往是对人性中宝贵品质 面对现代失衡的生态、迷失的自我,儿童文学如 的张扬。彭学军的短篇小说《树仙》中,孤独的树仙何既批判反思,又给予儿童读者以希望?既抒发“现 “召唤”孩子们来为她读书,而作为报答,树仙会把自代性”的焦虑,又得以在废墟旁重建未来呢? 己变为孩子的“愿望”。在主人公梅姿面前,树仙竞 语言天生包含着意识形态,这不仅是指某种政 然变成了她所想念的打嗝的奶奶。彭学军在长篇幻治立场或态度,更是作家“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观念或 想小说《戴面具的海》,同样写出了能够认知的身体。信仰”。儿童文学作为成人写给儿童的文学,成人 东方海因偶然带上的神奇面具,无论如何也不能摘作家不可避免地要在文本中表达观念、传递愿望 掉。在他摘不掉面具的日子里,妈妈惊慌失措,爸爸此只是表达什么(教训主义/儿童本位),以及如何表
,即或隐或显的问题。而幻想小说在此背景下以深信不疑。皮亚杰将人类因果观念的发展演变分为 其“幻想”性质提供了文本意识与儿童接受间的双向三个时期:第一二时期统称为“前因果观念”,即“心 满足 理的、现象主义的、最后目的和魔术的”和“人造论、 )几童:“整体性”理想的现实表达 泛灵论和动力学的”,儿童思维与原始思维的接近决 幻想作为载体反思现代性诸问题,是立于儿童定了其“前因果”的认知方式。而第三时期“物理因 生命空间的选择。一定程度上,儿童可以说是“整体果观念”通常是现代人、成人的思维模式,这也就 性”理想的现实表达。儿童作为独特的生命状态,其说明了经过现代“祛魅”的成人为何对幻想持以“不 思维特征、审美心理都与成人有着较大差异。因此,信”的态度。在幻想小说中,面对神秘力量的发生, 当成年人面对人与自然、人与自身关系的分离,惊恐儿童总是深信不疑:《精卫鸟与女娃》中造成城市水 地探索“现代性”问题的出路时,儿童却以最为本真灾的“烟鬼”、《戴面具的海》中试图通过烧画像的方 的生命状态说出了成人苦苦追索的“答案”。 式去掉面具的孩子们、《不能飞翔的天空》中对人曾 如果说成人的“现代性”反思是破坏后的回返,经会飞这一传说坚信的鲁格列…… 那么,儿童与自然的亲近则是一种近乎于无意识的 因此,面对现代性所带来的生态破坏、祛魅、传 选择。一方面,儿童具有原始性特征。刘绪源在《儿统的断裂等危机,具有原生性思维特征和审美心理 童文学的三大母题》中以“复演说”的理论解释了儿的儿童不需刻意为之,他们以最为本真的状态和心 童与自然的亲缘关系,即“儿童年龄越小,他们就离理需求,保存着前现代的宝贵资源,并践行着后现代 大自然越近;如同原始初民与大自然保持着更纯朴精神中的“整体性”理想 更天然的联系一样”。同原始人相似,不具备完善 (二)“隐匿”与“真实”:幻想作为一种方法 的自我与对象意识的儿童,常常将自我与万物融为 幻想”作为一味特殊的配方,使儿童文本中的 一体,以本真的状态与自然形成一种“与天地参”的现代性反思作为某种“价值渴望”更容易被隐匿。这 融洽关系。另一方面,自然中包含着儿童所需要的种价值诉求在幻想小说中常以“隐喻”的方式呈现, 生命活力。儿童的快乐原则、好奇心、旺盛的生命使其变得不易察觉。正如史蒂芬斯在《语言与意识 力、认知世界的愿望都能够在广阔的大自然中得以形态》中所作出的精当概括,他认为“意识形态在幻 满足。一如《秘境》中的“堆料场”:“里面种了凡十株想文学中以譬喻表现,浑然天成;而在写实小说里 树,青草长得很茂盛,青草上面浮着一层橙黄色的它是放在事件上,借由聚焦的策略显现。”7《灵狐少 雏菊,花朵小而精致……场里的空气常年洋溢着清年》中狐孩儿成年后对故乡的回返,超越了成年与儿 香,是从树枝断口散发出的和青草野花混合的气童的界限,隐喻着人类对自然的皈依,成人对童年的 息。”置身于其间的小金根,通过视觉、嗅觉甚至于触皈依,也是分离个体对完整心灵的皈依。类似的隐 觉感知着,愉悦着。每每至此,仿佛到了只属于自己喻模式在《戴面具的海》中也有体现,海的爸爸在西 的天堂……因此“儿童”以其独特的生命状态,为“现藏之旅后完成了从祛魅到附魅的思维转变,这不仅 代性”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提供了鲜活的可能性。是偶然与表象,更在深层上隐喻着现代社会在线性 儿童的思维特征决定了其拥有成年人多已丧失前进中对前现代宝贵资源的遗失与重寻。 的“幻想”能力。对于何为“幻想”能力,恐怕难以 除此之外,作品也常常塑造与儿童亲近的特殊 言以蔽之,但或许我们可以从儿童对幻境和廣力的指引者,作为隐匿的语言权力。他们或是扮演主人 态度,思考儿童与幻想的相通之处。首先,儿童的公在关键时刻的引路人,或是作为文本健全生态观 泛灵论”决定了其与幻境亲近。王泉根曾借用皮亚的代言人,具有价值观类、真理性的话语往往由这类 杰的理论,指出儿童思维尚处混沌状态,“缺乏自我形象说出。其中,神秘的女性是一类常见的指引者 意识与对象意识,不能区分主体和客体”。也就是形象,在生态女性主义看来,现代语境下,女性往往 说,儿童的泛灵心理,使其不能将现实与幻境做以严与自然同构,而男性则与理性、文明同构。在幻想小 格区分,朱自强曾将其概括为儿童的“双重日光”,即说中,这类带有神秘色彩的女性指引者不仅出于小 儿童生活在“一个现实与非现实共存的世界”。此说幻想性质的需要,更是通过幻想,回避了现实中普 时当我们再对新时期幻想小说做以考察,便会发现通人与自然可能出现的相隔,塑造出了与自然性灵 《巫师的沉船》《灵狐少年》《不能飞翔的天空》这类相通的“自然之子”。《戴面具的海》中知晓神秘信息 亦真亦幻”的写作手法的采用,看似使幻境与现实的藏族老阿妈似乎是一个“先知者”,她的出现带来 浑然一体,难以剥离,但实际却是离儿童的心理状态了神奇的“面具”,也在冥冥中引导着海甚至海的父 最为接近。 亲寻找人性的答案和自然的密码。《夸父与小菊仙 同时,“前因果观念”的思维模式令儿童对魔力中从蓝菊变幻成人形的小菊仙、《巫师的沉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