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汉字学十讲 “储”、“幢”等都是旗帜的名称。“常”的本义应该也是旗帜的名 称。《周礼》有“大行人”之职,其职提到“建常九游”,郑注:“常, 旌旗也。”又有“司常”职,其职为“掌九旗之物名,各有属以待国 事,日月为常,交龙为旂,…”《序官》云:“司常,主王旌旗。”又 有“巾车”职,其职“掌公车之政令,辨其用与其旗物”,其中“王之 五路(路即辂,指王车,下同),一曰玉路,建大常十有二游,以 祀”,郑注:“大常,九旗之画日月者。”前引《司常》“日月为常”者, 即指“九旗之画日月者”。所谓“建大常”,就是把称为“大常”的 旌旗树立在称为“玉路”的王车上。从以上材料看,“常”有广狭 二义,广义之“常”是九种旗帜的统称,狭义的“常”则特指九旗中 的日月旗。这些旗都是建树在车上的旌旗。春秋时代主帅的战 车上必有旌旗,故《左传·成二年》记晋国主帅郤克的御者张侯 语:“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 事。”看来,“常”的本义当指旌旗,通常树立在车上,故《释名·释 兵》云:“常,九旗之名。”天子所建日月旗之称为“大常”,则是用 “大”字以区别于一般的“常”。“常”既是车上所立之物,自然也 与车上的戈、受,戟、矛等一样,成为高度的等级标志,并由此发 展为长度单位。 “寻”、“常”都是度量单位,后来合称为“寻常”,犹言“寻尺”、 “咫尺”、“尺寸”等,都用于比喻不长的、小的事物。再引申,则表 示“很一般”的意思了。 失:与度量有关的字如“镬”、“矩”、“短”、“矮”等都从失,说 明古代曾用矢作为度量长短的标准器。这种习惯,在先秦射礼 中还有遗存。《礼记·投壶》:“司射进度壶,间以二矢半。”又云: “壶去席二夫半。”郑注:“度壶,度其所设之处也。”即量度壶与主 人坐席和宾客坐席之间的距离。据同篇所述,夫有三种,用于室 中者长五扶,用于堂上者长七扶,用于庭中者长九扶。四指曰
第一讲汉字的起源与造字取向问题23 扶,扶长四寸(详上文),可知关长有二尺、二尺八寸、三尺六寸这 三种规格。据孔颖达疏,所谓“间以二失半”,指各随其矢为度, “室中去席五尺(即二尺乘以二夫半,下访此),堂上则去席七尺, 庭中则去席九尺”。 古代又有用箭失的射程作为模糊度量单位的习惯。此习至 清代犹存。《聊斋志异·成仙》:“周目送之,见一矢之外,又与一 人语,亦不数言而去。” 筵、几、轨:“筵”是用竹或草编织的席子,古人既用作寝卧的 垫席,也用作堂室内供人跪坐的坐席和陈馔酒食的宴席。“几” 是木制家具,或供人凭坐,或可陈置小件用品。“轨”宇本义指车 轮行迹,引申之亦指车两轮轨迹之间距离。“筵”、“几”、“轨”都 曾作为特定场合下的度量用具。《周礼·考工记·匠人》云:“室 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宫中度以寻,野度以步,涂度以轨。”《匠 人》篇还出现“筵”和“轨”作度量单位的文例:“周人明堂,度九尺 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大戴 札记·明堂》也有类似的说法:“(明堂)堂高三尺,东西九筵,南 北七筵,上圆下方。其宫方三百步。”“室中度以几”云云郑玄注: “各因物宜为之数。”贾公彦解释说:“因物宜者,谓室中坐时凭 几,堂上行礼用筵;宫中合院之内(按指堂前庭院)无几无筵,故 用手之寻也,在野论里数,皆以步,故用步;涂有三道,车从中央 故用车之轨。”由此可见,用几用筵用寻用步用轨作为度量单位, 都是因物之宜而采用的最便利的手段。 雉:“雄”是先秦时代专用于度量墙垣的单位。《左传·隐元 年》:“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杜预注:“方丈曰堵,三堵曰雉。 一雉之墙长三丈高一丈。”又《公羊传·定十二年》:“孔子曰:‘家 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雄者何?五板为堵,三堵为雉,百雄而 城。”《史记·孔子世家》也有“臣无藏甲,大夫无百雉之城”语,盖
24汉字学十讲 取材于《公羊传》。由于旧注“雉”的量既有“长”又有“高”,今人 多以为“雉”是面积单位,甚至以为“雉”是体积单位。这些误解 都由于不了解“雉”的来源所致。 要说明“雉”的来源,必先了解古代的筑城方法。综合旧注 疏材料,古代筑墙通常用泥土夯实而成。其法用两块木板(长一 丈宽二尺)按墙的厚度栏成墙的模型,然后填土夯实,古称为 “筑”。筑一板即完成长一丈高二尺的土墙,谓之“板”。然后把 墙板往上移动后固定,继续填土筑墙。筑成五板则墙高一丈长 一丈,谓之“堵”。通常墙高一丈即可,接着卸下墙板在已完成的 一堵墙相接处又按前法另筑一堵墙。筑成三堵谓之“雉”,堵高 一丈长三丈。那么,“雉”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三堵叫“雉”呢? 据古注,“雉”或通“等”,也写作“矧”,义为牵牛绳。陆宗达 先生认为“百雉”的“雉”应读为“絼”或“矧”,本义为长绳子,也特 指牵牛绳。问题在于,为什么用绳子作为度量单位。今农村筑 土墙之法大抵与古代相同,也是一板一板往上筑,又一堵一堵地 相连接。为了保证每堵墙纵的方面都与地面垂直,横的方面都 处在一条直线上,筑墙立板之前必先拉两种绳子:一种是竖的, 悬在柱上,长度与墙高相等,下端悬挂重物使之保持垂直,一种 是横的,依墙基在两头打桩固定并拉紧,使之保持平直。古代筑 墙当然也少不了这一道工序。《周礼·考工记·匠人》云:“建国 (国指国都之城),水地以县(县读为悬,下同)。”郑玄注:“于四角 立植而县,以水望其高下,高下既定,乃为位而平地。”贾公彦疏: “此经说,欲置国城,先当以水平地,欲高下四方皆平,乃始营造 城郭也。云‘于四角立植而县’者,植即柱也。于造城之处,四角 立四柱。‘而县’谓于柱四畔(边)县绳以正柱。柱正,然后去柱 远,以水平之法遥望柱高下,定即知地之高下,然后平高就下,地 乃平也。”此法既确定四柱之垂直,又确定柱与柱之水平。又《诗
第一讲汉字的起源与造字取向问题25 ·大雅·绵》叙述周人祖先公刘初到岐山建宗庙筑墙垣时说“其 绳则直,缩版以载”。毛传:“言不失绳直也。孔颖达疏:“营度位 处,以绳正之,其绳则方正而直矣。依此绳直之处起而筑之,以 绳缩束其板,板满筑讫,则升下于上以相承载,作此宗庙翼翼然 而严正。言能依就准绳,墙屋方正也。”说的是用水平的准绳保 证每堵墙都筑在一条直线上,使墙垣方正。此即《考工记·典 人》所谓“立者中县,衡者中水”。竖悬的绳子,其长度自然与墙 高相当,长约一丈。横拉的准绳,其长度不明,但今人筑墙的经 验告诉我们,其长度不能短于两堵墙,否则不能定直线;但也不 能太长,否则绳子因自身重量而下坠触及地面,也不能定直线。 每筑三堵墙则可以根据头尾两堵墙以衡量中堵墙之是否平直。 按此推测,绳长三堵大约是最佳的选择。筑成三堵之后,再将准 绳往前移动,以定另三堵墙的直线。看来,用雉作为度量墙垣的 单位,正是由于以“雉”(矧)为准绳的缘故。 古人用“雄”度量墙垣,不仅用于测量长度,还用于测量高 度。《考工记·匠人》:“王宫门阿之制五雉,宫偶之制七雉,城隅 之制九雉。”郑玄注:“雉长三丈,高一丈。度高以高,度广以广。” 贾公彦疏:“五雄谓高五丈。七雉亦谓高七丈。九雉亦谓高九 丈。…度高以高,度长以长,广则长也。言高一雉则一丈,言 长一雉则三丈。”这段材料表明,“雉”作为度量单位,度高与度长 是不一样的,度高则每雄高一丈,度长则每雄长三丈。这种不 同,看来正是由筑墙的两种绳子所决定的,度量高度时,依悬垂 的绳子,其长一丈,度量长度时,依水平的绳子,其长三丈。由此 可知,尽管古注称“一雉之墙长三文高一丈”,只是为了“度高以 高,度广以广”而已,决不意味着“雉”是面积单位。这好比我们 说“裁六尺布”,尽管布有长有宽(布宽叫“幅”),但“六尺”的“尺” 只能是长度单位而不是面积单位,假如说“窗帘宽五幅布”,则
26汉字学十讲- “五幅”之“幅”也是长度单位。度长用尺度宽用幅,这跟“雉”之 度高以高度长以长是相似的现象。 本章参考文献及课外阅读文献: 1.李学勤.古文字学初阶,中华书局2003.6 2.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1996.4(3) 3.高明.论陶符兼谈汉字的起源.北京大学学报.1984.6 4.詹鄞鑫.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一长度单位探源。华东师范大学学报 1994.6 5.班吉庆.汉字学纲要.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12 6.黄亚平,汉字符号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课外思考题: 1.汉字起源问题的研究有什么理论意义? 2.符号学有那些基本观点? 3.造字取向反映了语言与文字的怎样的关系? 4.分析下列汉字的造字取向:集、休、相、初、好、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