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人类学方法在中国社区中的运用问题而展开讨论。但它的具 体论述为现代国家产生以来村落社会变迁的考察提供了-·定的 方法论背景,也充分反映了现代国家权力与民间社会的互动关 系。 第二篇“塘东村一村落传统作为现代化理论的反思”,原 发表于《社区研究与社会发展一费孝通从事学术研究六十年 纪念文集》(犬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它结合了理论和田野 考察素材,对民间传统与现代化理论的关系展开讨论。文章的 出发点是费孝通先生在60年前提出来的一个看法,即在社会变 迁过程中,民间社会力量的角色比“计划社会变迁”的角色远为 重要。本文把这-·论点展开,并力图将之与现代化理论形成映 照关系,以闽南一社区为案例,反思了韦伯以来中外社会科学的 “现代化主.义”理论。它所试图回答的问题关系到现代化过程中 民间传统延续和复兴的理由和社会背景,最终以实地考察的论 据证明单线历史观的缺陷。由于本文针对的是单线现代化理 论,因此可能过于强调传统在现代生活中的地位。但是,就是在 这种悖论中,笔者提出了重新思考现代化理论的口号。 第三篇“美法村与塘东村一历史、人情与民间福利模式”, 原刊于《台湾福建社会与文化论文集》第三卷(台北中央研究院 1996年版)。此文的主题是地方传统与民间互助制度的关系, 它以闽南地区的两个村落个案调查为例,阐明中国农村福利制 度的构成。主要的论点是:民间福利模式是民间文化的重要组 成部分,是构成现代福利国家理论和市场主义慈善机构理论所 无法取代的类型。它的社会基础在于地方传统的族亲、姻亲、朋 友关系,文化基础在于“人情”和感情交换的理念,并且具有强大 的时代适应性甜转换能力。本文并未专门论及现代性,但却从 5
现代福利理论的反思的角度,切入民间模式的主题,力图从民问 模式内部发现现代性制度的替代性因素,强调民间文化对于社 会建构的作用。同时,本文也从生活实践和社会关系的具体内 涵出发,对社会结构(宗族)、理性农民(rational peasant)、道德经 济(moral economy)等理论进行批评。 第四篇“美法村:‘福’、自我权力与社会本体论”,曾以英文 形式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社会学人类学系学术研讨会宣读,它 的理论背景是一系列对现代社会中幸福、权力、意识形态的论 述,但主要素材也来自社区调查。我的写作意图是通过分析中 国民间具体生活世界中幸福的观念与社会实践之间的关系,来 思考现代文化权力格局背景中个人的命运和人的观念。作为一 种文化批评,它也是对现代政治经济学的实用主义倾向的反思。 第五篇“石碇村:民间权威、生活史与社会动力“,是笔者在 台湾中央研究院民族学研究所《义化研究与社会理论专题讲座》 上所作的讲演稿,部分内容也发表于我所著的《山街的记忆)(上 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一书中。本文讲述两个闽台村落中四 位地方头人的生活史,并把这些生活史与民间权威象征联系起 来,展示变迁中的社会生活与地方象征秩序和精英的互动。笔 者特别关注的主题是象征、社会过程与个人的关系,并强调生活 史在这种关系的展示中的作用。不过,写作此文的意图仍与现 代性的反思有关。现代化论者韦伯认为,现代制度的建构是法 理型权威制度取代神异型和传统型权威的成果。换言之,现代 性的主要表现是“后传统”权威秩序的出现。本文所横写的生活 史证明,不同类型的权威可以在不同场合中被不同个人运用为 获取主体地位的资源,并变成特定社区历程和社会互动的表现, 构成入对中心性时代主题的界定,从而使权威秩序失去社会转 6 44
型的特质。这一对权威的反思,也是现代性反思的一个主要部 分,但它仍是初步的探讨,进一步的研究将会涉及民问正义规、 民意、习惯法的延存以及它们对现代社会秩序的反思作用。 附录收入了我的两篇有火理论方法的论文,第一篇“民间文 化研究与多元史观的建构”,原为1996年9月我在北京师范 学主办的中国民间文化高级研讨班上宣读的讲演稿,是有关民 间文化研究对现代性反思的意义的讨论,第二篇“小地方与大社 会:中国社会人类学的社区方法论”,部分内容原刊于《社会学研 究》(1997年第1期),我希望它可以为本书的方法论基础提供 ··个较为充分的阐述。 本书不构成·部前后连贯的学术专著。我的五篇论述分别 探讨新型国家制度与传统家族社会组织之间的关系、现代化过 程中民间传统的地位、现代福利制度比较视野中的地方性互助 制度、民间生活观念与现代幸福观的可比性、现代权威制度建设 历程中民间权威的延续等问题。尽管这些探讨的:题和角度不 同,但这里的论述集中在民间文化,而且均涉及对现代性与权力 之间关系的思考,它们始终努力通过对民间文化的理解达到反 思现代性的目的。以往,民间文化研究一直是现代性话语的副 产品。学者们收集民间文化素材,有的是以“抢救正在消失的文 化”为口号的,有的是为了“到民间去”手求现代性在过去的影 子,更多的是为了“改造传统”。如果本书将会有一定贡献的话, 那么主要的疗献在于它从较为主位(emic)的观点理解研究对 象,力图把我们的视野扩大到民间去,体验入民的H常生活并对 曾经支配社会人文学科思考的模式作出反思。这就意味着,笔 者认为中国民间文化研究可以脱离原有的“采风情调”,而加入 到社会科学认识论和话语的讨论中去,提炼成为一般社会人文
科学界用的概念和理论。同时,这也意味着,一般社会科学工作 者可以从民间文化的研究中获得月我反省和更新的裨益。 一如不少读者所知,近年来社会科学及人文学界出现了两 个重要的挑战。第一个挑战是后结构主义批判中出现的认识论 反思,这种反思针对的是现代社会科学的普同性解释范式以及 那种把被观察事象归结为一种稳定的“有序结构”的方法论模 式。第二个挑战主要来自对黑格尔以来的历史观的怀疑,其所 针对的也是现代社会科学的普同理性解释范式,但并非方法论 和认识论的反思,而是对社会人文学科的话语解构。前者指出, 现代社会人文科学者经客位的途径建构起来的客观结构一功能 模型在认识人和社会时显出的不充分性。后者指出,当现代人 用自已所处的社会和意识形态状况去“写历史”时可能会面临严 重的困境。 这两大挑战引导了大量学者参与各式各样的“后现代主义” 论辩,而最为显著的论辩则面向人文研究的价值观问题。在论 辩中,学者们得出的认同是:不存在不受一定权力、社会空间和 实践逻辑制约的所谓“理论”。在这一论辩的促动下,出现了大 量对现代社会科学赖以生存的“现代性”话语的批判。一一些学者 从历史社会学的角度追寻现代性作为一种权力和制度因素的成 长过程,指出这种话语和制度虽受19世纪以来所有人们的“信 仰”,但只不过是一定的政体和权力格局的产物而非“真理”。另 一些学者从意识形态的“谱系”出发,追湖了现代性赖以建构的 文化历史和语言学背景,同样也指出了这种话语与权力的关系。 无论怎样看待现代性,学者们获得的共识是:现代性是一种 与“过去”形成反差的制度以及人们对这种制度的“合理性”的认 可。作为制度和常识,现代性与西方殖民主义以来的全球化有
火,但却与不同形式的民族一国家(nation-state)及其意识形态 构成“合谋”的关系,使之成为-·种文化霸权(hegemony),渗透 于意识形态和现代人的规念和日常生活之中,并在其中发挥支 配性的作用。现代性在社会人文学科所造成的后果,是促使学 者们用一种过去一现在、传统一现代、落后一进步、非理性一理 性的二元对立单线史观描写人的经验,以人类心性论和西方模 式“解读”不同社会的文化及其变迁。现代性的后果因而不只是 社会转型,而且还是对我们的社会生活有深刻影响的认识贫困 和社会描写单向化。从这个意义上讲,所谓“后现代主义”的反 思,也就是对社会转型及现代认识论的反思。 这··系列的思考构成了本书理论的隐潜性背景,然而,它们 并非是我的论著的一切。我认为,近年现代性及其话语的批评 性论述已经发展到如此抽象的程度,以至于许多学者误以为“摇 椅上的玄思”可以代替社会科学研究,从而使其理论思考脱离了 一般民众的社会实践。在我看来,这无非意味着,假使我们想充 分论述现代性时代文化的历程,那么理论就是不充分的。尤其 是对于社会人类学工作者而言,研究与著述首先应是经验的,然 后才应是理论的。社会人类学的职业,很大程度上定位在理论 的经验论证上。这样的定位,常使社会人类学者遭受理论界的 攻击,被指责为:社会人类学的“小地方研究”不能够反映“犬社 会”的全貌(附录2)。本书的田野素材米白村落社区,依据的方 法论是社会人类学的社区肝究法,当然难以代表整个中国的文 化面貌。我充其量只敢说这些论文是若干汉人社以的个案剖 析,是对汉学人类学界向来十分关注的中国“边睡地区”的重新 表述。而我的追求也并非是要“代表中国”,而是要在个案的验 证中揭示文化理解的问题。社会人类学者相信,一个自称普遍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