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蛊卦与中国古代蛊信仰风俗 刘保贞 摘要巫蛊信仰是一秤在我国起源很早且流传久远的民间信仰,在历史上产生了很大 的影响,至今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仍有信仰者。倜易燼卦就体现了这种信仰。先儒释倜 易盪卦之儘蛊为導事”,为“败坏”,或“败极而有事”,均不符合蛊卦之本义 关键词蛊啁易》信仰 中图分类号B21;K8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627(2007)04.0082-08 作者:刘保贞,男,1966年生,山东鄄城人,历史学博士,山东大学副教授。山东济南 对婤易燼卦之‘蛊的解释,先儒或据佇卦》儡蛊,事也侕训蛊为事,如王弼、孔 颖达①或据佐传·昭公元年所云皿虫为蛊,谷之飞者为蛊”,而以蛀食器皿或谷物的 虫子为蛊,进而引申为败坏之义,如胡瑗②,或糅合上两种说法,以蛊为败极而有事,如司 马光、苏轼朱熹等③。他们又大都在此基础上,进行义理上的引申发挥。由于此卦初六、 九三六五都有相同的爻辞“父之蛊”,但却有不同的结果,因此先儒在训释这些爻辞时 虽从爻位方面极力弥合,但在义理上前后难免矛盾。前人已注意到这个问题,伩公易 ①王弼注儘·彖》“利涉大川’,往有事也:“蛊者有事而待能之时也。可以有为,其在此时 矣。物已说随,则待夫作制以定其事也。进德修业,往则亨矣。故元亨,利涉大川'也。孔颖达释“ 元亨,利涉大川:燼蛊者事也。有事营为,则大得亨通。有为之时,利在拯难,故利涉大川也 ②胡瑗倜易口义Ⅺ:蛊,坏也。按佐传·昭公元年》皿虫为蛊,谷之飞亦为蛊’,盖言三虫 食一皿,有败坏之象,故云皿虫为蛊’。又言谷之积久腐坏者则变而为飞虫,亦蛊败之象,故云容之飞 亦为蛊’。夫物既蛊败,则必当修饰之,故磔卦Ⅺ蛊则饰也'是矣 ③司马光媪公易说》:“燼者,物有蠹敝而事之也,事之者治之也。除蠹补敝,故大通也。”苏轼 东坡易传》:“器久不用而虫生之谓之蛊,人久宴溺而疾生之谓之蛊,天下久安无为而弊生之谓之蛊 裼易跖:蛊者,事也。夫蛊非事也,以天下为无事而不事事,则后将不胜事矣,此蛊之所以为事也,而味 者乃以事为蛊,则失之矣。朱熹倜易本义》:“蛊,坏极而有事也。……蛊坏之极,乱当复治,故其占为 元亨而利涉大川’。” 201994-2007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周易 》蛊卦与中国古代蛊信仰风俗 刘保贞 摘要 巫蛊信仰是一种在我国起源很早且流传久远的民间信仰 ,在历史上产生了很大 的影响 ,至今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仍有信仰者。《周易 》蛊卦就体现了这种信仰。先儒释《周 易 》蛊卦之“蛊 ”为“事 ”,为“败坏 ”,或“败极而有事 ”,均不符合蛊卦之本义。 关键词 蛊 《周易 》 信仰 中图分类号 B221; K8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 - 2627 (2007) 04 - 0082 - 08 作者 :刘保贞 ,男 , 1966年生 ,山东鄄城人 ,历史学博士 ,山东大学副教授。山东济南 250100 对《周易 》蛊卦之“蛊 ”字的解释 ,先儒或据《序卦 》“蛊 ,事也 ”而训蛊为事 ,如王弼、孔 颖达 ①;或据《左传 ·昭公元年 》所云“皿虫为蛊 ,谷之飞者为蛊 ”,而以蛀食器皿或谷物的 虫子为蛊 ,进而引申为败坏之义 ,如胡瑗 ②;或糅合上两种说法 ,以蛊为败极而有事 ,如司 马光、苏轼、朱熹等 ③。他们又大都在此基础上 ,进行义理上的引申发挥。由于此卦初六、 九三、六五都有相同的爻辞“干父之蛊 ”,但却有不同的结果 ,因此先儒在训释这些爻辞时 虽从爻位方面极力弥合 ,但在义理上前后难免矛盾。前人已注意到这个问题 ,《文公易 ① ② ③ 王弼注《蛊 ·彖 》“‘利涉大川 ’,往有事也 ”曰 :“蛊者有事而待能之时也。可以有为 ,其在此时 矣。物已说随 ,则待夫作制以定其事也。进德修业 ,往则亨矣。故‘元亨 ,利涉大川 ’也。”孔颖达释“蛊 , 元亨 ,利涉大川 ”曰 :“蛊者事也。有事营为 ,则大得亨通。有为之时 ,利在拯难 ,故‘利涉大川 ’也。” 胡瑗《周易口义 》曰 :“蛊 ,坏也。按《左传 ·昭公元年 》云‘皿虫为蛊 ,谷之飞亦为蛊 ’,盖言三虫 食一皿 ,有败坏之象 ,故云‘皿虫为蛊 ’。又言谷之积久腐坏者则变而为飞虫 ,亦蛊败之象 ,故云‘谷之飞 亦为蛊 ’。夫物既蛊败 ,则必当修饰之 ,故《杂卦 》曰‘蛊则饰也 ’是矣。” 司马光《温公易说 》:“蛊者 ,物有蠧敝而事之也 ,事之者治之也。除蠧补敝 ,故大通也。”苏轼 《东坡易传 》:“器久不用而虫生之谓之蛊 ,人久宴溺而疾生之谓之蛊 ,天下久安无为而弊生之谓之蛊。 《易 》曰 :‘蛊者 ,事也。’夫蛊非事也 ,以天下为无事而不事事 ,则后将不胜事矣 ,此蛊之所以为事也 ,而昧 者乃以事为蛊 ,则失之矣。”朱熹《周易本义 》:“蛊 ,坏极而有事也。……蛊坏之极 ,乱当复治 ,故其占为 ‘元亨而利涉大川 ’
倜易盡卦与中国古代蛊信仰风俗 说》卷四说 问:儘·初九》“干父之蛊”,《曜程传》“初居内而在下,故取子干父蛊之 象”,体本义》“蛊者,前人已坏之事,故诸爻皆以子干父蛊为言柄”,窃谓若如此 说,惟初爻为可通,若它爻则说不行矣。《本义》之说则诸爻皆可通也。先生 曰是 考倜易本义》,朱熹释卦爻辞是从卜筮的角度立论,与先儒全作义理发挥不同。虽说这 样的解释向揭示卦爻辞的本义大大靠近了一步,但他释蛊为“坏极而有事”,则仍没脱离 先儒的窠臼 对佐传酈公元年所云恤虫为蛊,谷之飞者亦为蛊”,古人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解释 其一,释器皿、谷物受虫蛀为蛊。杜预注此句曰:皿,器也。器受虫害者为蛊。”谷久积 则变为飞虫,名曰蛊。唭其二,释人畜养的毒虫或米糠为蛊。陆佃雅謄十七草·茹 芦》:“偆秋传Ⅺ皿虫为蛊’,踯郑c方)絛髓》为,皿,器也,虫,诸虫也,指事。律说 造畜蛊毒’,谓集合诸虫置于一器之内,久而相食,诸虫皆尽,若独蛇在,即为蛇蛊之类 故其字指事如此。戴侗书故謄二十:蛊,公户切。皿虫为蛊。凡为蛊者,聚毒虫于 皿缶,使代相啖,其独存者为蛊,以其矢毒人,辄死。”你尔雅》四:“康谓之蛊。鄂璞注 米皮。陆德明音义:慷康,侻文胙作穅,或省禾,口郎反。蛊音古。邢疏:“康,米皮也 一名蛊。佐传Ⅺ容之飞亦名蛊'是也。” 从情理上来判断,上二说显然以后说为长。侻说文》:“皿,饮食之用器也,象形,与豆 同意。告代的饮食之器虽有用竹木为之者,但更多更广泛的还是陶器和铜器。竹木器会 生虫,但说陶器、铜器生虫就是大笑话了。谷久积则会生飞虫(而不是变为飞虫),但飞虫 是由肉虫变成的。若飞虫称蛊,不会飞的肉虫又该叫什么呢?杜预的解释完全背离了蛊 字的造字本义,而且与佐左传》文的意思也不合。上文曰:“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 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丧志。孔颖达曰:“言此疾 似蛊疾也。蛊者,心志惑乱之疾,若今昏狂失性,其疾名之为蛊。看不出心志惑乱和器皿 生虫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佐左传脱‘皿虫为蛊”,并引《易》卦来说明事理,这说明蛊卦的本字就为"蛊”,帛 书婤易胙作“箇”,是同音假借字C二字同属见纽鱼部)。蛊卦是我国先民巫蛊信仰的 种体现。这种巫蛊信仰在我国起源很早,且流传久远,至今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还有很深 的影响。对蛊的实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人们有不同的理解。根据现有出土资料 和传世文献记载,在先秦时期,人们认为蛊主要有两类:一是某些人有意畜养的毒虫,二是 大自然中的邪恶厉气,或者说是鬼气。 关于第一种,甲骨文中多次出现燼蛊,写作(佚七二三)、业(京都四五四A) (呷甲骨文编》)竖(甲26)(4502)(甲骨文编》),像一个容器中盛着两只或一只尖头而 201994-2007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说 》卷四说 : 问 :《蛊 ·初九 》“干父之蛊 ”,《程传 》云“初居内而在下 ,故取子干父蛊之 象 ”,《本义 》云“蛊者 ,前人已坏之事 ,故诸爻皆以子干父蛊为言柄 ”,窃谓若如此 说 ,惟初爻为可通 ,若它爻则说不行矣。《本义 》之说则诸爻皆可通也。先生 曰是。 考《周易本义 》,朱熹释卦爻辞是从卜筮的角度立论 ,与先儒全作义理发挥不同。虽说这 样的解释向揭示卦爻辞的本义大大靠近了一步 ,但他释蛊为“坏极而有事 ”,则仍没脱离 先儒的窠臼。 对《左传 》昭公元年所云“皿虫为蛊 ,谷之飞者亦为蛊 ”,古人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解释 : 其一 ,释器皿、谷物受虫蛀为蛊。杜预注此句曰 :“皿 ,器也。器受虫害者为蛊。”“谷久积 则变为飞虫 ,名曰蛊。”其二 ,释人畜养的毒虫或米糠为蛊。陆佃《埤雅 》卷十七《释草 ·茹 芦 》:“《春秋传 》曰‘皿虫为蛊 ’, (郑 C方 )《篆髓 》以为 ,皿 ,器也 ,虫 ,诸虫也 ,指事。律说 ‘造畜蛊毒 ’,谓集合诸虫置于一器之内 ,久而相食 ,诸虫皆尽 ,若独蛇在 ,即为蛇蛊之类 , 故其字指事如此。”戴侗《六书故 》卷二十 :“蛊 ,公户切。皿虫为蛊。凡为蛊者 ,聚毒虫于 皿缶 ,使代相啖 ,其独存者为蛊 ,以其矢毒人 ,辄死。”《尔雅 》卷四 :“康谓之蛊。”郭璞注 : “米皮。”陆德明音义 :“康 ,《说文 》作穅 ,或省禾 ,口郎反。蛊音古。”邢 疏 :“康 ,米皮也 , 一名蛊。《左传 》曰‘谷之飞亦名蛊 ’是也。” 从情理上来判断 ,上二说显然以后说为长。《说文 》:“皿 ,饮食之用器也 ,象形 ,与豆 同意。”古代的饮食之器虽有用竹木为之者 ,但更多更广泛的还是陶器和铜器。竹木器会 生虫 ,但说陶器、铜器生虫就是大笑话了。谷久积则会生飞虫 (而不是变为飞虫 ) ,但飞虫 是由肉虫变成的。若飞虫称蛊 ,不会飞的肉虫又该叫什么呢 ? 杜预的解释完全背离了蛊 字的造字本义 ,而且与《左传 》上文的意思也不合。上文曰 :“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 视之 ,曰 :‘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 ,疾如蛊 ,非鬼非食 ,惑以丧志。’”孔颖达曰 :“言此疾 似蛊疾也。蛊者 ,心志惑乱之疾 ,若今昏狂失性 ,其疾名之为蛊。”看不出心志惑乱和器皿 生虫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左传 》说“皿虫为蛊 ”,并引《易 》蛊卦来说明事理 ,这说明蛊卦的本字就为“蛊 ”,帛 书《周易 》作“箇 ”,是同音假借字 (二字同属见纽鱼部 )。蛊卦是我国先民巫蛊信仰的一 种体现。这种巫蛊信仰在我国起源很早 ,且流传久远 ,至今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还有很深 的影响。对“蛊 ”的实质 ,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人们有不同的理解。根据现有出土资料 和传世文献记载 ,在先秦时期 ,人们认为蛊主要有两类 :一是某些人有意畜养的毒虫 ,二是 大自然中的邪恶厉气 ,或者说是鬼气。 关于第一种 ,甲骨文中多次出现“蛊 ”字 ,写作 (佚七二三 )、 (京都四五四 A ) (《甲骨文编 》) , (甲 26)、 (4502) (《续甲骨文编 》) ,像一个容器中盛着两只或一只尖头而 · 38 · 《周易 》蛊卦与中国古代蛊信仰风俗
孔子研究2007年第4期 有尾,似为蛇蝎的毒虫。战国以后有写作三只虫的,表示毒虫众多,(O五.一)(喉候马 盟书字表》)。很明显,此字正如上文陆佃碑埤雅踮述郑C方篆髓说法,是个指事字, 表示古人所认为的一种造畜蛊毒的方法。先秦时期的这种畜蛊方法以及蛊的用途,由于 材料的缺乏,不可详悉,但从后世古籍中的众多描述以及现代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调查 中,我们仍可推知这种蛊毒的大概。古人认为,一些人造畜蛊毒的目的,就是要报复他人 或谋财害命,如°书·地理志下》: 新安、永嘉、建安、遂安、鄱阳、九江、临川、庐陵、南康、宜春,其俗又颇同豫 章,而庐陵人庞淳,率多寿考。然此数郡往往畜蛊,而宜春偏甚。其法以五月五 日聚百种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蛇则曰 蛇蛊,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因食入人腹内,食其五藏,死则其产移入蛊主之家, 三年不杀他人,则畜者自锺其弊,累世子孙相传不绝。亦有随女子嫁焉。干宝谓 之为鬼,其实非也。自侯景乱后,蛊家多绝,既无主人,故飞游道路之中则殒焉 乾州厅志》七记载 苗妇能蛊虫杀人,名曰“放草鬼”,遇有仇怨嫌隙者放之。放于外则虫蛇食 五体,放于内则食五脏。被放之人,或痛楚难堪,或形神萧索,或风鸣于皮肤,或 气胀于胸堂,皆致人于死之术也。将死前一月,必见放蛊人之生魂背面来送药 谓之“催药”,病家如不能治,不一月人即死矣。闻其法不论男妇皆可学。必秘 设一坛,以小瓦罐注水,养细虾数枚,或置暗室床下土中,或置远山僻径石下。人 将其瓦罐焚之,放蛊之人亦必死矣。放蛊时能伸一指放者,能戟二指放者,能骈 三指四指放者。一二指尚属易治,三指则难治四指则不易治矣。① 这种似毒药又比毒药神奇、似鬼又不是鬼的“蛊”,至今在我国少数民族地区仍有很多信 仰者。有的地方称之为“”,有的称之为“草鬼”,有的称之为“小神子”。例如“黔东南 苗人普遍认为蛊'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玄乎其玄的巫术,而有些蛊妇甚至会运用意 念施蛊法’,无须与被施者接触,数百米外,心里想叫谁中蛊毒’,即可达到目的 关于第二种蛊”实际上又包含两种类型,一是能引起瘟疫流行的大自然中的热毒 恶气,一是受枭磔之刑而死的人所变成的厉鬼。枭,斩首悬挂示众。磔,用车撕裂人的肢 体或用刀将人慢慢割死。使记·秦本纪》:“(秦德公二年)初伏,以狗御蛊。”《义》 蛊者,热毒恶气,为伤害人,故磔狗以御之。仵表》云初作伏,祠社,磔狗邑四门’。按 磔,禳也。狗,阳畜也。以狗张磔于郭四门,禳却热毒气也。叹又《禅书》:“(秦德公)作 伏祠,磔狗邑四门以御蛊菑。”愫索隐瘊:“佐传》皿虫为蛊’,枭磔之鬼亦为蛊,故 令》云大傩旁磔’,注云:傑,禳也。厉鬼为蛊,将出害人,旁磔于四方之门,故此亦磔狗 ①仲国地方志集成·湖南府县志》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②吕养正:喵疆巫蛊蠡探》,见佶首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 201994-2007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有尾 ,似为蛇蝎的毒虫。战国以后有写作三只虫的 ,表示毒虫众多 , (一 ○五. 一 ) (《侯马 盟书字表 》)。很明显 ,此字正如上文陆佃《埤雅 》转述郑 C方《篆髓 》的说法 ,是个指事字 , 表示古人所认为的一种造畜蛊毒的方法。先秦时期的这种畜蛊方法以及蛊的用途 ,由于 材料的缺乏 ,不可详悉 ,但从后世古籍中的众多描述以及现代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调查 中 ,我们仍可推知这种蛊毒的大概。古人认为 ,一些人造畜蛊毒的目的 ,就是要报复他人 或谋财害命 ,如《隋书 ·地理志下 》: 新安、永嘉、建安、遂安、鄱阳、九江、临川、庐陵、南康、宜春 ,其俗又颇同豫 章 ,而庐陵人庞淳 ,率多寿考。然此数郡往往畜蛊 ,而宜春偏甚。其法以五月五 日聚百种虫 ,大者至蛇 ,小者至虱 ,合置器中 ,令自相啖 ,余一种存者留之 ,蛇则曰 蛇蛊 ,虱则曰虱蛊 ,行以杀人 ,因食入人腹内 ,食其五藏 ,死则其产移入蛊主之家 , 三年不杀他人 ,则畜者自锺其弊 ,累世子孙相传不绝。亦有随女子嫁焉。干宝谓 之为鬼 ,其实非也。自侯景乱后 ,蛊家多绝 ,既无主人 ,故飞游道路之中则殒焉。 《乾州厅志 》卷七记载 : 苗妇能蛊虫杀人 ,名曰“放草鬼 ”,遇有仇怨嫌隙者放之。放于外则虫蛇食 五体 ,放于内则食五脏。被放之人 ,或痛楚难堪 ,或形神萧索 ,或风鸣于皮肤 ,或 气胀于胸堂 ,皆致人于死之术也。将死前一月 ,必见放蛊人之生魂背面来送药 , 谓之“催药 ”,病家如不能治 ,不一月人即死矣。闻其法不论男妇皆可学。必秘 设一坛 ,以小瓦罐注水 ,养细虾数枚 ,或置暗室床下土中 ,或置远山僻径石下。人 将其瓦罐焚之 ,放蛊之人亦必死矣。放蛊时能伸一指放者 ,能戟二指放者 ,能骈 三指四指放者。一二指尚属易治 ,三指则难治 ,四指则不易治矣。① 这种似毒药又比毒药神奇、似鬼又不是鬼的“蛊 ”,至今在我国少数民族地区仍有很多信 仰者。有的地方称之为“药 ”,有的称之为“草鬼 ”,有的称之为“小神子 ”。例如“黔东南 苗人普遍认为‘蛊 ’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玄乎其玄的巫术 ,而有些蛊妇甚至会运用‘意 念施蛊法 ’,无须与被施者接触 ,数百米外 ,心里想叫谁中‘蛊毒 ’,即可达到目的 ”②。 关于第二种“蛊 ”,实际上又包含两种类型 ,一是能引起瘟疫流行的大自然中的热毒 恶气 ,一是受枭磔之刑而死的人所变成的厉鬼。枭 ,斩首悬挂示众。磔 ,用车撕裂人的肢 体或用刀将人慢慢割死。《史记 ·秦本纪 》:“(秦德公二年 )初伏 ,以狗御蛊。”《正义 》: “蛊者 ,热毒恶气 ,为伤害人 ,故磔狗以御之。《年表 》云‘初作伏 ,祠社 ,磔狗邑四门 ’。按 : 磔 ,禳也。狗 ,阳畜也。以狗张磔于郭四门 ,禳却热毒气也。”又《封禅书 》:“(秦德公 )作 伏祠 ,磔狗邑四门以御蛊菑。”《索隐 》案 :“《左传 》云‘皿虫为蛊 ’,枭磔之鬼亦为蛊 ,故《月 令 》云‘大傩旁磔 ’,注云 :‘磔 ,禳也。厉鬼为蛊 ,将出害人 ,旁磔于四方之门 ,故此亦磔狗 · 48 · 孔子研究 2007年第 4期 ① ② 《中国地方志集成 ·湖南府县志 》,南京 ,江苏古籍出版社 2002年版。 吕养正 :《苗疆巫蛊蠡探 》,见《吉首大学学报 》2001年第 3期
倜易盡卦与中国古代蛊信仰风俗 邑四门也。’佩俗通》云杀犬磔禳也’。” 医和论晋侯的病因,说他是近女色,而不是鬼或食物。在这里,医和着重提到鬼食 说明当时的人一般都认为人得病主要是由两个原因造成的:一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一是 鬼怪作祟,特别是鬼怪,更被大多数的人认为是致人疾病的主要原因。孔颖达解释此句 说:“此说公病之状。病有鬼为之者,有食为之者。此病非鬼非食,淫于女色,情性惑乱, 以丧失志意也。”佐传·昭公元年》记载,晋侯得病,郑伯让子产前去探望。晋大夫叔 向问子产说:“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之知,敢问此何神也?产给他 分析了这两位鬼神的来龙去脉,说贵国国君的病和这两位鬼神没关系,而是由于宫中有四 位和国君同姓的美女造成的。晋侯听说了子产的话,称赞子产是博物君子,重重地赏赐了 子产。晋侯称赞子产是博物君子,就是因为他的分析超出了一般的人(像晋国的卜史之 流)的认识找出了晋侯得病的真正原因。在当时一般人的心目中,蛊就是这两类致病原 因中的特殊的两种。殷商时期的人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有疾齿,唯蛊虐。”(《小屯·殷墟文字乙编》7310片) “侑有陕,不唯儘。”(战后京津新获甲骨集》1675片) “贞,不唯蛊。”(铁云藏龟》123) 病,其唯蛊?”(胡厚宣《人疾病考別卢静斋藏片) 侦,王舌病,唯有古?”杨树达注,古、蛊音同,“古亦当读为蛊也”,见积 微居甲文说》,中国科学院出版社,1954年第59页)①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伍十二病方肿己经有专门治疗蛊的药方。隋巢元方在《巢氏 诸病源候总论胂对这两种蛊也有详细的描述。他在卷二十五儘毒病诸候上·蛊毒》 中说 凡蛊毒有数种,皆是变惑之气。人有故造作之,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 令其自相啖食,惟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患祸于他,则蛊主吉利,所以不羁之徒而畜事之。又有飞蛊,去来无由,渐状如鬼 气者,得之卒重。凡中蛊病多趋于死,以其毒害势甚,故云蛊毒。着蛊毒面色青 黄者是蛇蛊,其脉洪壮。病发之时,腹内热闷,胸胁支满,舌本胀强不喜言语,身 体恒痛,又心腹似如虫行,颜色赤,唇口干燥,经年不治,肝鬲烂而死。其面色赤 黄者是蜴蜥蛊,其脉浮滑而短。病发之时,腰背微满,手脚唇口悉皆习习,而喉脉 急,舌上生疮,二百日不治,啖人心肝尽乱,下脓血,羸瘦,颜色枯黑而死。 在蟹道候》下说 野道者,是无主之蛊也。人有畜事蛊以毒害人,为恶既积,乃至死灭绝,其蛊 则无所依止,浮游田野道路之间,有犯害人者,其病发,犹是蛊之状,但以其于田 ①摘引自邓启耀:仲国巫蛊考察》,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45页 21994-2007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邑四门也。’《风俗通 》云‘杀犬磔禳也 ’。” 医和论晋侯的病因 ,说他是近女色 ,而不是鬼或食物。在这里 ,医和着重提到鬼、食 , 说明当时的人一般都认为人得病主要是由两个原因造成的 :一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 ,一是 鬼怪作祟 ,特别是鬼怪 ,更被大多数的人认为是致人疾病的主要原因。孔颖达解释此句 说 :“此说公病之状。病有鬼为之者 ,有食为之者。此病非鬼非食 ,淫于女色 ,情性惑乱 , 以丧失志意也。”《左传 ·昭公元年 》还记载 ,晋侯得病 ,郑伯让子产前去探望。晋大夫叔 向问子产说 :“寡君之疾病 ,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 ,史莫之知 ,敢问此何神也 ?”子产给他 分析了这两位鬼神的来龙去脉 ,说贵国国君的病和这两位鬼神没关系 ,而是由于宫中有四 位和国君同姓的美女造成的。晋侯听说了子产的话 ,称赞子产是博物君子 ,重重地赏赐了 子产。晋侯称赞子产是博物君子 ,就是因为他的分析超出了一般的人 (像晋国的卜史之 流 )的认识 ,找出了晋侯得病的真正原因。在当时一般人的心目中 ,蛊就是这两类致病原 因中的特殊的两种。殷商时期的人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 “有疾齿 ,唯蛊虐。”(《小屯 ·殷墟文字乙编 》7310片 ) “[有 ]疾 ,不 [唯 ]蛊。”(《战后京津新获甲骨集 》1675片 ) “贞 ,不唯蛊。”(《铁云藏龟 》12. 3) “病 ,其唯蛊 ?”(胡厚宣《殷人疾病考 》引卢静斋藏片 ) “贞 ,王舌病 ,唯有古 ?”(杨树达注 ,古、蛊音同 ,“古亦当读为蛊也 ”,见《积 微居甲文说 》,中国科学院出版社 , 1954年第 59页 ) ①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五十二病方 》中已经有专门治疗“蛊 ”的药方。隋巢元方在《巢氏 诸病源候总论 》中对这两种蛊也有详细的描述。他在卷二十五《蛊毒病诸候上 ·蛊毒 》 中说 : 凡蛊毒有数种 ,皆是变惑之气。人有故造作之 ,多取虫蛇之类 ,以器皿盛贮 , 令其自相啖食 ,惟有一物独在者 ,即谓之为蛊 ,便能变惑 ,随逐酒食 ,为人患祸。 患祸于他 ,则蛊主吉利 ,所以不羁之徒而畜事之。又有飞蛊 ,去来无由 ,渐状如鬼 气者 ,得之卒重。凡中蛊病多趋于死 ,以其毒害势甚 ,故云蛊毒。着蛊毒面色青 黄者是蛇蛊 ,其脉洪壮。病发之时 ,腹内热闷 ,胸胁支满 ,舌本胀强 ,不喜言语 ,身 体恒痛 ,又心腹似如虫行 ,颜色赤 ,唇口干燥 ,经年不治 ,肝鬲烂而死。其面色赤 黄者是蜴蜥蛊 ,其脉浮滑而短。病发之时 ,腰背微满 ,手脚唇口悉皆习习 ,而喉脉 急 ,舌上生疮 ,二百日不治 ,啖人心肝尽乱 ,下脓血 ,羸瘦 ,颜色枯黑而死。 在《野道候 》下说 : 野道者 ,是无主之蛊也。人有畜事蛊以毒害人 ,为恶既积 ,乃至死灭绝 ,其蛊 则无所依止 ,浮游田野道路之间 ,有犯害人者 ,其病发 ,犹是蛊之状 ,但以其于田 · 58 · 《周易 》蛊卦与中国古代蛊信仰风俗 ① 摘引自邓启耀 :《中国巫蛊考察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9年版 ,第 45页
孔子研究2007年第4期 野道路得之,故以谓之野道 除此之外,巢氏还对含沙射影的射工、沙虱、水毒等引起的病状进行了论述。即便在 今天,喵苗族几乎全民族笃信蛊,只是各地轻重不同而已。他们认为除上述一些突发症 (引者注,比如小孩因咬硬东西嘴里起了一个血泡,鱼刺卡着喉咙等)外,些较难治的长 期咳嗽、咯血、面色青黑而形体消瘦等,以及内脏不适、肠鸣腹胀、食欲不振等症状为主的 慢性疾病,都是着了蛊。属于突发性的,可用喊寨的方式让所谓放蛊的人自行将蛊收回就 好了;属于慢性患者,就要请巫师作法驱毒’了”0。 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畜蛊、放蛊的“故事”,都是些口耳相传的传说,至今也没有人找 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蛊“的存在,反而是因蛊“被诬而死的人自古及今有千千万万。以 现在的生物学和医学观点看,把几种毒虫养在一起,至多能得到一些毒药,但这种毒药决 没有被“遥控的功能。巢氏所说的那些症状,要么是寄生虫病,要么是恶性肿瘤晚期,或 者还包括一些细菌性、病毒性的传染病。有医生曾在“蛊毒盛行的摩梭人居住区工作 过,接触了大量“蛊病患者”,他记述道:“笔者从医期间,先后有四十八例自称蛊病患者求 治。结果其中有四例是肺结核,二例是风湿性心脏病,四例为晚期胃癌,一例肝硬化,六例 重症肝炎,十四例胃、十二指肠溃疡,二例慢性胃炎,一例肾炎,六例肠胀气,九例胃功能紊 乱,都是现代医学可以明确诊断的病例,而且多数经西药治疗已经痊愈或好转。2 我们现在知道,这些疾病与鬼怪和畜养的毒虫之间毫无关系,但古人对此则是深信不 疑的。他们的思维方式是法国人类学家列维一布留尔所说的原始思维,与我们现在的逻 辑思维是不同的。这种思维方式遵循“互渗律”深信事物之间的神秘联系。“我们叫做 经验的东西和在我们看来对于承认或不承认什么东西是实在的这一点上有决定意义的那 种东西,对于集体表象则是无效的。原始人不需要这种经验来确证存在物和客体的神秘 属性:由于同一个原因,他们对待经验的反证也是完全不加考虑的。……因此,还没有过 这样的先例:如果什么巫术仪式进行得不顺利,会使那些相信它的人失去信心。”在西汉 历史上造成巨大影响的巫蛊之祸,逼得皇后、太子自杀,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被 株连而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后来,汉武帝终于悔悟了,命作思子宫,又在湖县太子殉难 处筑归来望思台。但武帝的悔悟,不是对迷信巫蛊的悔悟,而是悔悟不该听信江充的谗 言,令太子冤死,所以他下令族灭江充全家。武帝对自身疾病是由蛊作祟引起的仍然是深 信不疑 邓启耀先生总结说:“据我的经验,这些被现代医学诊断为常规病例并用西药治好的 ①叶谭:皚巫的‘蛊妇”》,见岷间文化》1999年第3期 ②李达珠、李耕冬:侏解之谜—最后的母系部落》,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53 贝 ③列维一布留尔:嫄始思维》,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56页 201994-2007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
野道路得之 ,故以谓之野道。 除此之外 ,巢氏还对含沙射影的射工、沙虱、水毒等引起的病状进行了论述。即便在 今天 ,“苗族几乎全民族笃信蛊 ,只是各地轻重不同而已。他们认为除上述一些突发症 (引者注 ,比如小孩因咬硬东西嘴里起了一个血泡 ,鱼刺卡着喉咙等 )外 ,一些较难治的长 期咳嗽、咯血、面色青黑而形体消瘦等 ,以及内脏不适、肠鸣腹胀、食欲不振等症状为主的 慢性疾病 ,都是着了蛊。属于突发性的 ,可用喊寨的方式让所谓放蛊的人自行将蛊收回就 好了 ;属于慢性患者 ,就要请巫师作法‘驱毒 ’了 ”①。 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畜蛊、放蛊的“故事 ”,都是些口耳相传的传说 ,至今也没有人找 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蛊 ”的存在 ,反而是因“蛊 ”被诬而死的人自古及今有千千万万。以 现在的生物学和医学观点看 ,把几种毒虫养在一起 ,至多能得到一些毒药 ,但这种毒药决 没有被“遥控 ”的功能。巢氏所说的那些症状 ,要么是寄生虫病 ,要么是恶性肿瘤晚期 ,或 者还包括一些细菌性、病毒性的传染病。有医生曾在“蛊毒 ”盛行的摩梭人居住区工作 过 ,接触了大量“蛊病患者 ”,他记述道 :“笔者从医期间 ,先后有四十八例自称蛊病患者求 治。结果其中有四例是肺结核 ,二例是风湿性心脏病 ,四例为晚期胃癌 ,一例肝硬化 ,六例 重症肝炎 ,十四例胃、十二指肠溃疡 ,二例慢性胃炎 ,一例肾炎 ,六例肠胀气 ,九例胃功能紊 乱 ,都是现代医学可以明确诊断的病例 ,而且多数经西药治疗已经痊愈或好转。”② 我们现在知道 ,这些疾病与鬼怪和畜养的毒虫之间毫无关系 ,但古人对此则是深信不 疑的。他们的思维方式是法国人类学家列维 —布留尔所说的原始思维 ,与我们现在的逻 辑思维是不同的。这种思维方式遵循“互渗律 ”,深信事物之间的神秘联系。“我们叫做 经验的东西和在我们看来对于承认或不承认什么东西是实在的这一点上有决定意义的那 种东西 ,对于集体表象则是无效的。原始人不需要这种经验来确证存在物和客体的神秘 属性 :由于同一个原因 ,他们对待经验的反证也是完全不加考虑的。……因此 ,还没有过 这样的先例 :如果什么巫术仪式进行得不顺利 ,会使那些相信它的人失去信心。”③在西汉 历史上造成巨大影响的巫蛊之祸 ,逼得皇后、太子自杀 ,上至王公大臣 ,下至黎民百姓 ,被 株连而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后来 ,汉武帝终于悔悟了 ,命作思子宫 ,又在湖县太子殉难 处筑归来望思台。但武帝的悔悟 ,不是对迷信巫蛊的悔悟 ,而是悔悟不该听信江充的谗 言 ,令太子冤死 ,所以他下令族灭江充全家。武帝对自身疾病是由蛊作祟引起的仍然是深 信不疑。 邓启耀先生总结说 :“据我的经验 ,这些被现代医学诊断为常规病例并用西药治好的 · 68 · 孔子研究 2007年第 4期 ① ② ③ 叶谭 :《遭巫的“蛊妇 ”》,见《民间文化 》1999年第 3期。 李达珠、李耕冬 :《未解之谜 ———最后的母系部落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6年版 ,第 153 页。 列维 —布留尔 :《原始思维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81年版 ,第 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