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床棉被,连碗筷茶杯也一应俱全。在他们的衣服上,还统一用红布白字制作了 “三门峡库区移民先遣队”的胸章一一这使先遣队员们很自然地把自己同几年 前抗美援朝的志愿军的装束联想起来,自豪之情不觉油然而生。 马连保是这个“方阵”中最显眼的一个一一高平头,枣红色的脸膛,努力做 出的严肃表情和挥抹不去的稚气同时集中在这个刚过完18岁生日的年轻人的脸 上。这个没有多少文化却喜欢用在识字班学来的知识攻读史书和背诵唐诗宋词的 年轻人家境不错,在他18岁生日那天,有人上门提亲,但他不愿把自己固定在 “家”这个“牢笼”里,他还想尽情地享受青春生活,在青春年少之时做一些自 己想做的事情。 听到三门峡水库库区向宁夏移民的消息后,马连保兴奋得夜不能寐一一这倒 不完全是因为马连保觉得自己找到了脱离家的“牢笼”的机会,也并非他觉得自 己这个共青团员在开发黄河水利这一国家大事中负有什么神圣的责任,最主要的 是他对遥远的宁夏充满了幻想和好奇,尤其是听说自己所在的朝邑县豫安村要迁 移到陶乐月牙湖,他更是乐不可支,因为他听去宁夏考察的人回来讲,离陶乐不 远,就是内蒙古毛乌素大沙漠。当时他就在想:到了月牙湖,就可以天天看到“大 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塞外景色了,那可是自己无数次在古诗中早就熟悉和 神往的景色!到了那里,不仅可以亲近祖国西北边关那片神奇的土地,了却自己 多年来的梦想,还可以在把自己融入唐宋诗篇那种境界的同时,在宁夏给自己和 家人建设起新的家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于是,他以报效祖国建设的忠心 和古人征战沙场的那般勇气加入到了先遣队的行列。 15日,马连保一行到达银川。欢迎的场面十分热烈。宁夏的报纸在第二天 报道说:银川地区下着蒙蒙细雨,但沿途仍有成千上万的人像迎接亲人一样地夹 道欢迎这些新来的居民。移民们下车后,欢迎者都拥上前去,把塞上江南的时鲜 苹果和梨、桃塞到他们的衣袋里。欢迎者和移民们还高兴地携起手来一道欢呼。 银川专区的党、政领导人这天也前去欢迎移民,并且到住地向移民进行了慰问。 报纸还说,这批移民未到之前,当地党政机关和农业生产合作社早已为移民 安排了新居,准备了粮食、蔬菜、家具、煤炭等,当地农民还腾出房子800间让 移民居住,并帮助移民开垦好了种蔬菜的土地。移民看到当地农民这种热情温暖 的照顾,都表示要一边生产,一边安家,尽快建立起新的生活。同时,供销部门 也加强了对移民的冬季供应工作,在移民集中地区设立了分销店,准备了充分的 粮食、燃料、菜蔬和日用品… 几十年后,记者找到那一批进入银川地区的数位先遣队员印证“当地党政机 关早就己为移民安排了新居,当地农民还腾出房子800间让移民居住,并帮助移 36
36 两床棉被,连碗筷茶杯也一应俱全。在他们的衣服上,还统一用红布白字制作了 “三门峡库区移民先遣队”的胸章——这使先遣队员们很自然地把自己同几年 前抗美援朝的志愿军的装束联想起来,自豪之情不觉油然而生。 马连保是这个“方阵”中最显眼的一个——高平头,枣红色的脸膛,努力做 出的严肃表情和挥抹不去的稚气同时集中在这个刚过完 18 岁生日的年轻人的脸 上。这个没有多少文化却喜欢用在识字班学来的知识攻读史书和背诵唐诗宋词的 年轻人家境不错,在他 18 岁生日那天,有人上门提亲,但他不愿把自己固定在 “家”这个“牢笼”里,他还想尽情地享受青春生活,在青春年少之时做一些自 己想做的事情。 听到三门峡水库库区向宁夏移民的消息后,马连保兴奋得夜不能寐——这倒 不完全是因为马连保觉得自己找到了脱离家的“牢笼”的机会,也并非他觉得自 己这个共青团员在开发黄河水利这一国家大事中负有什么神圣的责任,最主要的 是他对遥远的宁夏充满了幻想和好奇,尤其是听说自己所在的朝邑县豫安村要迁 移到陶乐月牙湖,他更是乐不可支,因为他听去宁夏考察的人回来讲,离陶乐不 远,就是内蒙古毛乌素大沙漠。当时他就在想:到了月牙湖,就可以天天看到“大 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塞外景色了,那可是自己无数次在古诗中早就熟悉和 神往的景色!到了那里,不仅可以亲近祖国西北边关那片神奇的土地,了却自己 多年来的梦想,还可以在把自己融入唐宋诗篇那种境界的同时,在宁夏给自己和 家人建设起新的家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于是,他以报效祖国建设的忠心 和古人征战沙场的那般勇气加入到了先遣队的行列。 15 日,马连保一行到达银川。欢迎的场面十分热烈。宁夏的报纸在第二天 报道说:银川地区下着蒙蒙细雨,但沿途仍有成千上万的人像迎接亲人一样地夹 道欢迎这些新来的居民。移民们下车后,欢迎者都拥上前去,把塞上江南的时鲜 苹果和梨、桃塞到他们的衣袋里。欢迎者和移民们还高兴地携起手来一道欢呼。 银川专区的党、政领导人这天也前去欢迎移民,并且到住地向移民进行了慰问。 报纸还说,这批移民未到之前,当地党政机关和农业生产合作社早已为移民 安排了新居,准备了粮食、蔬菜、家具、煤炭等,当地农民还腾出房子 800 间让 移民居住,并帮助移民开垦好了种蔬菜的土地。移民看到当地农民这种热情温暖 的照顾,都表示要一边生产,一边安家,尽快建立起新的生活。同时,供销部门 也加强了对移民的冬季供应工作,在移民集中地区设立了分销店,准备了充分的 粮食、燃料、菜蔬和日用品…… 几十年后,记者找到那一批进入银川地区的数位先遣队员印证“当地党政机 关早就已为移民安排了新居,当地农民还腾出房子 800 间让移民居住,并帮助移
民开垦好了种蔬菜的土地”等情节时,有人一听就骂报纸“尽说瞎话骗人!” 据马连保回忆,先遣队当天从银川直奔陶乐,根据安排,先遣队要在陶乐县 城休息一天。趁此机会,他溜了出去,四处打探新居情况和周边的人文地理。马 连保说:“我没有打听到新居的情况,更没有看到800间房子和种蔬菜的土地。” 停了停,他补充说:“在当地人那里,我倒是听到了一个个浪漫而又美好的传 说。” 美妙或者美好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传说,都容易入脑入心,令人念念不忘。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曾抱着要亲近祖国西北边关那片神奇土地的梦想前去宁 夏的马连保,如今对自己当年听到的那些浪漫而又美好的传说依旧记忆犹新。 他边比划着边告诉记者:陶乐西临黄河,构成了一个南北长东西窄的狭长地 域,从版图上看,那个狭长地域似一条长长的羊毛口袋,有人形象地将其比喻为 系在黄河老人腰上的酒葫芦,当地人还煞有其事地说,黄河老人喝了葫芦里的酒, 醉了,走起路来就扭秧歌似的一摆三摇,硬是把黄河摇摆成九百九十道弯。 马连保说:从人们的介绍中,我还了解到,中古和远古时期,陶乐是北方少 数民族游牧之地,古称胡地,明代定名“套虏”,含有贬意,清初改为“陶乐”。 秦统一中国后,就在县境内修筑军事城障一一“浑怀障”。汉晋时,浑怀障仍为 军事要地。明代在其南部修筑东长城和行堤后,大部境地划在长城之北,称为边 外地。此后成为蒙古族游牧地。清朝光绪年间,在伊盟地区推行“放荒招垦”政 策,陶乐许多地方得以开发。1921年,马鸿宾在今高仁镇的上下营盘一带相继 招垦:1930年,阎锡山、冯玉祥联盟反蒋失败后控制绥远,相继办军垦,招民 聚居此地。此时,邻省区的佳县、榆林、东胜、神木等地受灾,大批农民移居此 地垦荒,平罗、贺兰的不少农民也移居此地。 陶乐既是移民垦荒之地,许多地名便带有浓郁的移民垦荒色彩。对那些稀奇 古怪的地名,马连保如数家珍,他说:高仁镇是因一个名叫高仁的一户人家最先 在此地定居,因此,此地先叫高家疙瘩,后改为高仁镇。白家台子最先由白姓人 家居此。六顷地先是以土地面积起名,又因*最早于此落户,后人也称“六顷地” 或“*的地”,后统称六顷地。 开发出六顷地,建起的村庄便叫做“六顷地”。后来,以马太为首的一伙人 又在六顷地以北开出了大片土地建立了村庄,由于村旁有河沟,村庄便称为“马 太沟”。 然而,每逢黄河涨水,河岸常常大片大片地陷落,成片的庄稼地被河水卷走, 人们哭喊连天:“不好了,不好了,河岸被河水淘落了”。“淘落了!淘落了…” 37
37 民开垦好了种蔬菜的土地”等情节时,有人一听就骂报纸“尽说瞎话骗人!” 据马连保回忆,先遣队当天从银川直奔陶乐,根据安排,先遣队要在陶乐县 城休息一天。趁此机会,他溜了出去,四处打探新居情况和周边的人文地理。马 连保说:“我没有打听到新居的情况,更没有看到 800 间房子和种蔬菜的土地。” 停了停,他补充说:“在当地人那里,我倒是听到了一个个浪漫而又美好的传 说。” 美妙或者美好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传说,都容易入脑入心,令人念念不忘 。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曾抱着要亲近祖国西北边关那片神奇土地的梦想前去宁 夏的马连保,如今对自己当年听到的那些浪漫而又美好的传说依旧记忆犹新。 他边比划着边告诉记者:陶乐西临黄河,构成了一个南北长东西窄的狭长地 域,从版图上看,那个狭长地域似一条长长的羊毛口袋,有人形象地将其比喻为 系在黄河老人腰上的酒葫芦,当地人还煞有其事地说,黄河老人喝了葫芦里的酒 , 醉了,走起路来就扭秧歌似的一摆三摇,硬是把黄河摇摆成九百九十道弯。 马连保说:从人们的介绍中,我还了解到,中古和远古时期,陶乐是北方少 数民族游牧之地,古称胡地,明代定名“套虏”,含有贬意,清初改为“陶乐”。 秦统一中国后,就在县境内修筑军事城障——“浑怀障”。汉晋时,浑怀障仍为 军事要地。明代在其南部修筑东长城和行堤后,大部境地划在长城之北,称为边 外地。此后成为蒙古族游牧地。清朝光绪年间,在伊盟地区推行“放荒招垦”政 策,陶乐许多地方得以开发。1921 年,马鸿宾在今高仁镇的上下营盘一带相继 招垦;1930 年,阎锡山、冯玉祥联盟反蒋失败后控制绥远,相继办军垦,招民 聚居此地。此时,邻省区的佳县、榆林、东胜、神木等地受灾,大批农民移居此 地垦荒,平罗、贺兰的不少农民也移居此地。 陶乐既是移民垦荒之地,许多地名便带有浓郁的移民垦荒色彩。对那些稀奇 古怪的地名,马连保如数家珍,他说:高仁镇是因一个名叫高仁的一户人家最先 在此地定居,因此,此地先叫高家疙瘩,后改为高仁镇。白家台子最先由白姓人 家居此。六顷地先是以土地面积起名,又因**最早于此落户,后人也称“六顷地” 或“**的地”,后统称六顷地。 开发出六顷地,建起的村庄便叫做“六顷地”。后来,以马太为首的一伙人 又在六顷地以北开出了大片土地建立了村庄,由于村旁有河沟,村庄便称为“马 太沟”。 然而,每逢黄河涨水,河岸常常大片大片地陷落,成片的庄稼地被河水卷走 , 人们哭喊连天:“不好了,不好了,河岸被河水淘落了”。“淘落了!淘落了……
河岸淘落,高仁寝食不安。他采用草、土、石头三结合垒筑码头引水的办法 治理了“淘落”。之后,他又引导村民从黄河上游开口,挖出了一条纵贯南北的 水渠。治理了“淘落”危害,又有水浇灌土地,这一带成了富裕之地。然而,“淘 落”的阴影一直笼罩着百姓的心。这天,他把大家召集起来说:“‘淘落’害苦 了我们,但把这两个字稍稍改动一下,意思就全变了。‘淘’取掉三点水放耳旁, 就成了乐陶陶的‘陶’,‘落’同乐谐音,把‘落’改成‘乐’,‘淘落’就变 成了‘陶乐’了。”大家齐声叫好。从此,黄河东岸的地盘就叫陶乐。 当时,这些美好的传说使马连保坚信:陶乐和月牙湖一定是个好地方。 16日午后两点,到达月牙湖后苦水井附近的安置点时,马连保和先遣队的 小伙子们全傻眼了:这就是那个有着月牙湖美名的地方吗? 没有报纸上所说的“当地党政机关为移民安排的新居”,看不见当地农民为 移民腾出的800间房子,更没有当地人“帮助移民开垦好的种蔬菜的土地”! 位于陶乐县城南25公里处月牙湖,东与内蒙古鄂尔多斯台地接壤,北临毛 乌素沙漠。古黄河在这里原是成一条幅度非常小的曲线由南向北流去,但数千年 来,黄河多次改道,不断吞噬河西的土地,呈椭圆形地绕西向北,在20多公里 外才与老黄河岸汇合。 改道后冲积的滩地与原来的老黄河岸形成了方圆数十公里的月牙状。在这块 状若月牙的荒滩上,大多是不值钱的沙子和拳头大小的石块,唯有潇潇秋色的荒 草丛中,那秦时古长城的残垣断壁和五里一个的大墩台似乎还在风沙中演绎着一 个古国的兴衰荣辱,向后来者诉说一段久远的历史… 东北方向光秃秃一片,大沙包一个接一个,一层连一层,一眼望不到边的沙 海,黄澄澄的沙湾像大海里层层叠叠的波澜。茫茫沙原上,看不见一个人,看不 见一只鸟,甚至看不见一棵树一一即使偶尔看见一棵沙枣树,也一定是被沙埋掉 了大半个树身,沙枣树周围那些稀稀疏疏的芦荟、金琥和刺人的骆驼草奄奄一息 地瘫软在燥热的沙漠里。 站在高处的沙包上,先遣队员们仓惶地向西望去,远处,黄河朝西北方向匆 匆而去,“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凄美景色伴着一股热气腾腾的 蒸汽在黄河的上空猛烈地升腾。在这股热浪的波及下,先遣队员们犹如置身蒸笼, 不但大汗淋漓,而且呼吸困难。 更让先遣队员们不解和失望的是,月牙湖上非但无湖,连个找口水喝的井或 池塘都没有。十几公里外倒是有一个村子有水,但那水也如这个叫苦水井村的名 字一样,水质又苦又涩,根本无法食用。 38
38 河岸淘落,高仁寝食不安。他采用草、土、石头三结合垒筑码头引水的办法 治理了“淘落”。之后,他又引导村民从黄河上游开口,挖出了一条纵贯南北的 水渠。治理了“淘落”危害,又有水浇灌土地,这一带成了富裕之地。然而,“淘 落”的阴影一直笼罩着百姓的心。这天,他把大家召集起来说:“‘淘落’害苦 了我们,但把这两个字稍稍改动一下,意思就全变了。‘淘’取掉三点水放耳旁 , 就成了乐陶陶的‘陶’,‘落’同乐谐音,把‘落’改成‘乐’,‘淘落’就变 成了‘陶乐’了。”大家齐声叫好。从此,黄河东岸的地盘就叫陶乐。 当时,这些美好的传说使马连保坚信:陶乐和月牙湖一定是个好地方。 16 日午后两点,到达月牙湖后苦水井附近的安置点时,马连保和先遣队的 小伙子们全傻眼了:这就是那个有着月牙湖美名的地方吗? 没有报纸上所说的“当地党政机关为移民安排的新居”,看不见当地农民为 移民腾出的 800 间房子,更没有当地人“帮助移民开垦好的种蔬菜的土地”! 位于陶乐县城南 25 公里处月牙湖,东与内蒙古鄂尔多斯台地接壤,北临毛 乌素沙漠。古黄河在这里原是成一条幅度非常小的曲线由南向北流去,但数千年 来,黄河多次改道,不断吞噬河西的土地,呈椭圆形地绕西向北,在 20 多公里 外才与老黄河岸汇合。 改道后冲积的滩地与原来的老黄河岸形成了方圆数十公里的月牙状。在这块 状若月牙的荒滩上,大多是不值钱的沙子和拳头大小的石块,唯有潇潇秋色的荒 草丛中,那秦时古长城的残垣断壁和五里一个的大墩台似乎还在风沙中演绎着一 个古国的兴衰荣辱,向后来者诉说一段久远的历史…… 东北方向光秃秃一片,大沙包一个接一个,一层连一层,一眼望不到边的沙 海,黄澄澄的沙湾像大海里层层叠叠的波澜。茫茫沙原上,看不见一个人,看不 见一只鸟,甚至看不见一棵树——即使偶尔看见一棵沙枣树,也一定是被沙埋掉 了大半个树身,沙枣树周围那些稀稀疏疏的芦荟、金琥和刺人的骆驼草奄奄一息 地瘫软在燥热的沙漠里。 站在高处的沙包上,先遣队员们仓惶地向西望去,远处,黄河朝西北方向匆 匆而去,“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凄美景色伴着一股热气腾腾的 蒸汽在黄河的上空猛烈地升腾。在这股热浪的波及下,先遣队员们犹如置身蒸笼 , 不但大汗淋漓,而且呼吸困难。 更让先遣队员们不解和失望的是,月牙湖上非但无湖,连个找口水喝的井或 池塘都没有。十几公里外倒是有一个村子有水,但那水也如这个叫苦水井村的名 字一样,水质又苦又涩,根本无法食用
这片沙漠边缘地带,因为缺少一种构成生命最基本的要素一一水,使得这里 成了没有生命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样毫无生机。靠西南倒是有一些植被,但那 些半人高的茅草,在这夏末初秋时节便已枯黄衰败,把秋的萧杀气氛过早笼罩在 这块荒凉的不毛之地。 这样的地方也配月牙湖这样美好的名字? 置身此地,一种受人欺骗后的愤怒和被抛弃的孤独及恐惧一下笼罩了先遣队 员们,几十号小伙子神色惊惶地打量着周围,继而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接着, 有人哭泣。先是几个人低声抽泣,这抽泣立即传染了更多的人,耸着肩头的抽泣 很快变成一片由低到高的鸣鸣,最后,大多数人都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中,有人呼天抢地地高声骂了起来:“他妈卖×,不是说这边每人都能 分到十多亩良田吗?良田在哪里呀!” “狗日的,还说可以抽黄河水浇地,哪有他娘的黄河水?” “遭千刀的乡干部把我们骗到这种鬼地方来,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马连保没有哭也没有骂一一他相信,要是乡长、书记们知道了这些破口大骂 中的任何一句,准得扒了这些落后分子的皮。更重要的是,马连保觉得,共青团 员是党的助手,不能把自己混同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能无组织无纪律地去骂政府 骂上级领导一一但他又觉得上级领导以欺骗的方法把村民弄到这种风沙蔽日、寸 草不生的荒漠里来也太缺德、太无人性了,今后,在这种既无地又无水的地方, 叫人怎么生产?又怎么建设新家园?关中的父老乡亲们都迁来后又怎样生 存… 他感到一阵绝望和愤怒。对“上边”敬畏和怨恨的矛盾心情使马连保只能保 持沉默,他呆呆地望着无际的大沙漠发愁。此刻,正是黄昏,火红的夕阳已向浩 瀚的大沙漠慢慢坠落,它的余辉将整个毛乌素沙漠染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在把 一种凄美呈现给人们的同时,也把不祥的预感留给了这群来自关中的不速之客。 后来,马连保回忆说:当时,我心里充满了凄凉恐怖,不停地追问:老天啊,你 是在暗示我们将血染这片沙漠吗… 一直蹲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大队长魏来玉终于在面前的石块上磕掉烟斗里抽 剩的土烟,站起身大声制止了:“哭够骂够没有?哭够了骂够了就赶快来同我一 起弄住的地方,否则,晚上只能住露天了!” 前来带路的当地人也搭讪说:“住露天可不闹着玩的,我们这里的气候是早 穿棉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啃西瓜。能把人冻成冰棍…” 39
39 这片沙漠边缘地带,因为缺少一种构成生命最基本的要素——水,使得这里 成了没有生命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样毫无生机。靠西南倒是有一些植被,但那 些半人高的茅草,在这夏末初秋时节便已枯黄衰败,把秋的萧杀气氛过早笼罩在 这块荒凉的不毛之地。 这样的地方也配月牙湖这样美好的名字? 置身此地,一种受人欺骗后的愤怒和被抛弃的孤独及恐惧一下笼罩了先遣队 员们,几十号小伙子神色惊惶地打量着周围,继而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接着, 有人哭泣。先是几个人低声抽泣,这抽泣立即传染了更多的人,耸着肩头的抽泣 很快变成一片由低到高的呜鸣,最后,大多数人都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中,有人呼天抢地地高声骂了起来:“他妈卖×,不是说这边每人都能 分到十多亩良田吗?良田在哪里呀!” “狗日的,还说可以抽黄河水浇地,哪有他娘的黄河水?” “遭千刀的乡干部把我们骗到这种鬼地方来,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马连保没有哭也没有骂——他相信,要是乡长、书记们知道了这些破口大骂 中的任何一句,准得扒了这些落后分子的皮。更重要的是,马连保觉得,共青团 员是党的助手,不能把自己混同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能无组织无纪律地去骂政府 骂上级领导——但他又觉得上级领导以欺骗的方法把村民弄到这种风沙蔽日、寸 草不生的荒漠里来也太缺德、太无人性了,今后,在这种既无地又无水的地方, 叫人怎么生产?又怎么建设新家园?关中的父老乡亲们都迁来后又怎样生 存…… 他感到一阵绝望和愤怒。对“上边”敬畏和怨恨的矛盾心情使马连保只能保 持沉默,他呆呆地望着无际的大沙漠发愁。此刻,正是黄昏,火红的夕阳已向浩 瀚的大沙漠慢慢坠落,它的余辉将整个毛乌素沙漠染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在把 一种凄美呈现给人们的同时,也把不祥的预感留给了这群来自关中的不速之客。 后来,马连保回忆说:当时,我心里充满了凄凉恐怖,不停地追问:老天啊,你 是在暗示我们将血染这片沙漠吗…… 一直蹲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大队长魏来玉终于在面前的石块上磕掉烟斗里抽 剩的土烟,站起身大声制止了:“哭够骂够没有?哭够了骂够了就赶快来同我一 起弄住的地方,否则,晚上只能住露天了!” 前来带路的当地人也搭讪说:“住露天可不闹着玩的,我们这里的气候是早 穿棉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啃西瓜。能把人冻成冰棍……
马连保等几个怕“被冻成冰棍”的小伙子跟着大队长魏来玉干了起来,其余 先遣队员也无可奈何地停止了哭骂,无精打采地一起建造住房。 住房是就地取材,当地政府已雇人在沙滩上挖了两个宽3米,深1.6,长10 多米的大坑,魏来玉等几十号人在土坑的上方再铺上木棍杂草填上土,他们的 “地下宫殿”就算造好了 1956年农历8月25日的党报说“今年就修建了3400间房屋,这批房屋是 按照陕西农民的习惯以一户一院修建的,窗户上还嵌着明亮的玻璃”,但事实是, 那个时期赴宁夏八个县建设新家园的74个安置点上的先遣队大多住在魏来玉他 们建造的那种“地下宫殿”里。接着,以此为根据地,再打砖建房。只有到马太 沟*农场的先遣队才“有幸”住上犯人们迁走后遗弃的窑洞。后来,大量关中移 民迁移到此地后,一个长5米,宽3米的窑洞里,中间拉上帘子,常常住两到三 家。虽然挤些,但同“地下宫殿”比,也算有天上人间的区别了。首先,那“地 下宫殿”在采光、透气、防潮等方面都不能与地面的窑洞同日而语:其次是心理 作用:住惯了独家大院的关中移民住在“地下宫殿”里,他们总有“没死就被埋 进了坟墓里”的感觉。 最糟糕的是1956年农历8月16日的那个傍晚,马连保等三十多个先遣队员 还没来得及入住他们的新居,那些白天躲在草丛、石缝中忍受了一天酷热之苦的 蚊虫纷纷迫不及待地从四面八方嗡嗡地欢叫着拥入了充满凉意的“地下宫殿”。 这些“非法入侵”他人住所的家伙逮住谁就叮谁,几个在“宫殿”附近方便的先 遣队员也被其毫不客气地顺便在屁股上叮了几口一一那些比绿头苍蝇还大的长 脚蚊虫不仅十分厉害而且毒性极大,经它们一叮,先遣队员们的脸上手上屁股上 马上隆起了一个个的大红包,奇痒难忍。 这阵势吓得先遣队员们抓起行装赶紧从“地下宫殿”里落荒而逃,一边拍打 攻击他们的蚊虫,一边发愁。“妈呀!别说干活,连这蚊虫也对付不了,怎么办?” 一伙人正脚慌手乱地对付蚊虫,突然传来隆隆的雷声。大家十分奇怪:太阳 还悬在天边,怎么打起雷来了?前来带路的当地人惊慌地边推大家边高声道: “快进坑道里避避,大风来了!” 刚撤进“地下宫殿”,趴在“宫殿”门口的马连保等人发现:刚才还霞光万 道的天空突然乌天黑地,风声大作,黄沙漫卷,一个个的大旋风铺天盖地而来, 把沙包抛上天,再扔下地。道路消失了,眼前的那些茅草、沙包消失了,整个月 牙湖变得一片混沌。“地下宫殿”也风沙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接受采访时,马 连保告诉记者:那场劈头盖脸而来的风暴真像唐朝一首诗写的那样,大如斗的石 头被吹得满地乱跑。 40
40 马连保等几个怕“被冻成冰棍”的小伙子跟着大队长魏来玉干了起来,其余 先遣队员也无可奈何地停止了哭骂,无精打采地一起建造住房。 住房是就地取材,当地政府已雇人在沙滩上挖了两个宽 3 米,深 1.6,长 10 多米的大坑,魏来玉等几十号人在土坑的上方再铺上木棍杂草填上土,他们的 “地下宫殿”就算造好了 1956 年农历 8 月 25 日的党报说“今年就修建了 3400 间房屋,这批房屋是 按照陕西农民的习惯以一户一院修建的,窗户上还嵌着明亮的玻璃”,但事实是 , 那个时期赴宁夏八个县建设新家园的 74 个安置点上的先遣队大多住在魏来玉他 们建造的那种“地下宫殿”里。接着,以此为根据地,再打砖建房。只有到马太 沟**农场的先遣队才“有幸”住上犯人们迁走后遗弃的窑洞。后来,大量关中移 民迁移到此地后,一个长 5 米,宽 3 米的窑洞里,中间拉上帘子,常常住两到三 家。虽然挤些,但同“地下宫殿”比,也算有天上人间的区别了。首先,那“地 下宫殿”在采光、透气、防潮等方面都不能与地面的窑洞同日而语;其次是心理 作用:住惯了独家大院的关中移民住在“地下宫殿”里,他们总有“没死就被埋 进了坟墓里”的感觉。 最糟糕的是 1956 年农历 8 月 16 日的那个傍晚,马连保等三十多个先遣队员 还没来得及入住他们的新居,那些白天躲在草丛、石缝中忍受了一天酷热之苦的 蚊虫纷纷迫不及待地从四面八方嗡嗡地欢叫着拥入了充满凉意的“地下宫殿”。 这些“非法入侵”他人住所的家伙逮住谁就叮谁,几个在“宫殿”附近方便的先 遣队员也被其毫不客气地顺便在屁股上叮了几口——那些比绿头苍蝇还大的长 脚蚊虫不仅十分厉害而且毒性极大,经它们一叮,先遣队员们的脸上手上屁股上 马上隆起了一个个的大红包,奇痒难忍。 这阵势吓得先遣队员们抓起行装赶紧从“地下宫殿”里落荒而逃,一边拍打 攻击他们的蚊虫,一边发愁。“妈呀!别说干活,连这蚊虫也对付不了,怎么办?” 一伙人正脚慌手乱地对付蚊虫,突然传来隆隆的雷声。大家十分奇怪:太阳 还悬在天边,怎么打起雷来了?前来带路的当地人惊慌地边推大家边高声道: “快进坑道里避避,大风来了!” 刚撤进“地下宫殿”,趴在“宫殿”门口的马连保等人发现:刚才还霞光万 道的天空突然乌天黑地,风声大作,黄沙漫卷,一个个的大旋风铺天盖地而来, 把沙包抛上天,再扔下地。道路消失了,眼前的那些茅草、沙包消失了,整个月 牙湖变得一片混沌。“地下宫殿”也风沙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接受采访时,马 连保告诉记者:那场劈头盖脸而来的风暴真像唐朝一首诗写的那样,大如斗的石 头被吹得满地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