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外漫谈 大跃进期间历次中央会议,我同田家英来往最多,交谈也最深。我们在 延安就比较熟识。1941年后,他在中央政治研究室国内组,我在《解放日 报》评论部。我们对历史与杂文、诗词都有同好。从1948年起,他就担任 毛主席的专职秘书。新中国成立以后,他住在中南海。1952年我调来北京, 主管水电工作,跟他隔行隔山,但并未因此减少我们间的共同话题。我在 悼念家英的文章中曾写道:大跃进期间的交往,就不仅限于摆摆龙门阵, 或者跑跑琉璃厂了,而是经常议论时政,忧心国事,臧否人物,乃至推敲 文件。这是真正的交心,当然也是危险的交心。所谓“危险的交心”,就是 有时难免对主公(这是我们谈话时,他对毛泽东的尊称)有所议论:除谈 论老人家独到的长处外,还谈到短处。如说主公有任性之处,这是他有次 同中央办公厅负责人谈到深夜时两人的同感。他还谈到主公常有出尔反尔 之事,有时捉摸不定,高深莫测,令人无所措手足,真是很难侍候。今天 跟上去了,也许明天挨批,还喜欢让人写检讨。田家英还说了这样一件事: 反右派前,为鼓励鸣放,当时批评了放手发动群众的阻力,有来自党内的。 有次主公同民主人士谈话中,举了政治研究室副主任田家英不同意鸣放的 例子。田说,根本没有这回事,自己从未反对过鸣放。给我印象最深的是, 一次谈到江青的生活作风及毛泽东周围服务人员的某些情况,他很看不惯, 很是厌恶。他说,他离开中南海的时候,准备向主公提三条意见:一是能 治天下,不能治左右:二是不要百年之后有人来议论(这是我们不止一次 谈论过的赫鲁晓夫作秘密报告之事):三是听不得批评,别人很难进言,第 三条他感触最深,谈过反右派前夕的一些情况。神仙会阶段时,我们的心 情是比较愉快的,以为这次可以真正认真、彻底纠正一下“左”的东西了。 我们都感觉毛泽东对经济建设太外行,去年不到前台来指挥就好了。当时, 关于1958年的种种问题,我同田家英谈得最多。他还讲过这样一副有针对 性的对联:隐身免留千载笑,成书还待十年闲。我们都认为,毛泽东不如 总结中国革命经验,专门从事理论著述为好。 刚上山的7月3日晚饭后,我散步路过胡乔木住处,他让我进去闲谈, 实际上是火车上漫谈的继续。随后陶俦也来了,三人一起谈。 陶铸愿意参加这种漫谈,当然同他当时的思想状态有关,因为广东去年 的教训太大。他在广东省委的理论刊物《上游》1958年第11期发表了《总 路线与工作方法》一文(文章的摘要于7月4日作为“会议文件”印发了)
会外漫谈 大跃进期间历次中央会议,我同田家英来往最多,交谈也最深。我们在 延安就比较熟识。1941 年后,他在中央政治研究室国内组,我在《解放日 报》评论部。我们对历史与杂文、诗词都有同好。从 1948 年起,他就担任 毛主席的专职秘书。新中国成立以后,他住在中南海。1952 年我调来北京, 主管水电工作,跟他隔行隔山,但并未因此减少我们间的共同话题。我在 悼念家英的文章中曾写道:大跃进期间的交往,就不仅限于摆摆龙门阵, 或者跑跑琉璃厂了,而是经常议论时政,忧心国事,臧否人物,乃至推敲 文件。这是真正的交心,当然也是危险的交心。所谓“危险的交心”,就是 有时难免对主公(这是我们谈话时,他对毛泽东的尊称)有所议论:除谈 论老人家独到的长处外,还谈到短处。如说主公有任性之处,这是他有次 同中央办公厅负责人谈到深夜时两人的同感。他还谈到主公常有出尔反尔 之事,有时捉摸不定,高深莫测,令人无所措手足,真是很难侍候。今天 跟上去了,也许明天挨批,还喜欢让人写检讨。田家英还说了这样一件事: 反右派前,为鼓励鸣放,当时批评了放手发动群众的阻力,有来自党内的。 有次主公同民主人士谈话中,举了政治研究室副主任田家英不同意鸣放的 例子。田说,根本没有这回事,自己从未反对过鸣放。给我印象最深的是, 一次谈到江青的生活作风及毛泽东周围服务人员的某些情况,他很看不惯, 很是厌恶。他说,他离开中南海的时候,准备向主公提三条意见:一是能 治天下,不能治左右;二是不要百年之后有人来议论(这是我们不止一次 谈论过的赫鲁晓夫作秘密报告之事);三是听不得批评,别人很难进言,第 三条他感触最深,谈过反右派前夕的一些情况。神仙会阶段时,我们的心 情是比较愉快的,以为这次可以真正认真、彻底纠正一下“左”的东西了。 我们都感觉毛泽东对经济建设太外行,去年不到前台来指挥就好了。当时, 关于 1958 年的种种问题,我同田家英谈得最多。他还讲过这样一副有针对 性的对联:隐身免留千载笑,成书还待十年闲。我们都认为,毛泽东不如 总结中国革命经验,专门从事理论著述为好。 刚上山的 7 月 3 日晚饭后,我散步路过胡乔木住处,他让我进去闲谈, 实际上是火车上漫谈的继续。随后陶铸也来了,三人一起谈。 陶铸愿意参加这种漫谈,当然同他当时的思想状态有关,因为广东去年 的教训太大。他在广东省委的理论刊物《上游》1958 年第 11 期发表了《总 路线与工作方法》一文(文章的摘要于 7 月 4 日作为“会议文件”印发了)
对建设社会主义的速度和比例有所论述。他认为广东经济建设受反冒进影 响,1957年慢了一些,而1958年下半年又过了一些。原因是没有很好掌握 速度的客观法则,跃进速度是在条件允许之下一定的速度,去年将钢铁生 产强调到无限制的程度。广东近两年仍要贯彻执行农业为主的方针,从去 年实践来看,重工业和基建搞得过多是有问题的:今后两者发展速度,必 须在确保人民的生活资料得到基本满足的前提下进行。以下这些我们三人 的谈话内容,我都记在记录本上,大体上以胡乔木的意见为多: 共产风是北戴河刮起来的,也是公社化后刮起来的。会后,张春桥大肆 迎合,写了《论资产阶级法权》一文,很受毛泽东的欣赏,亲自写了按语, 在《人民日报)转载。因此郑州会议时,柯庆施将张带了去。但当时对共 产风刹得较快,这个问题就没再谈了。毛泽东对徐水等地农民那种“铺天 盖地”的劳动生活(集体劳动,安营扎寨,挑灯夜战等),极为赞赏,希望 推而广之。关于钢翻一番,并非从农业生产而来(当时有不少人持这种看 法)。这个意图,是1958年6月间,毛泽东在游泳池同我的一次淡话中, 听到他说的,这时冶金部还毫无精神准备。我认为此事同1958年各大区安 排1959年指标时,华东区首先刮起钢的上涨风,有最密切的关系。我参加 了华东区的这次计划会议。华东区1959年的钢指标,要达到600一700万 吨,冶金部曾据此计算过,1959年全国可达到3000万吨。因此,促动毛泽 东下决心:何不1958年就翻一番呢。但胡乔木说,这也同他对国务院的领 导不满有关,想以抓纲张目的方法,用此口号来带动其他工作,带动各方 面的大跃进。从这里又谈到在去年大风大浪中顶不顶得住的问题,都认为 计委有责任:陶铸还从王明路线的历史情况,谈到富春是顶不住的。冶金 部的负责人,当然更有责任。在成都会议时,治金部写的报告,强调小高 炉、小转炉作用,大大受到表扬,因此就更加迎合,后来就更加无法抵挡 高指标之风了。三人都谈到必须遵守客观经济规律,不论如何政治挂帅, 也不能违反规律。还认为应当尊重苏联在这方面的经验,而去年刮风以来, 就都避免再提苏联经验了。对毛泽东所讲经济发展的平衡是暂时的、相对 的,不平衡是永久的、绝对的说法,我们表示很大怀疑。乔木除开再一次 引证了天体运行的规律等外,还举了遵守战争规律的程序:先遵守战争规 律,次遵守革命战争规律,再遵守中国革命战争规律。这是《中国革命战 争的战略问题》中的名言,他本人似乎忘记了。计划工作必须以综合平衡 为主,必须经常保持平衡,不能以此来套矛盾规律。平衡内部即包括矛盾 的两个方面,无矛盾即无所谓平衡。然后又谈到上海会议。上海会议上, 毛泽东大讲海瑞精神。胡乔木说,毛泽东引起海瑞说法的意图有多次,但 是目的在不出海瑞:因为让海瑞出现,这实际上是做不到的。我们正在谈
对建设社会主义的速度和比例有所论述。他认为广东经济建设受反冒进影 响,1957 年慢了一些,而 1958 年下半年又过了一些。原因是没有很好掌握 速度的客观法则,跃进速度是在条件允许之下一定的速度,去年将钢铁生 产强调到无限制的程度。广东近两年仍要贯彻执行农业为主的方针,从去 年实践来看,重工业和基建搞得过多是有问题的;今后两者发展速度,必 须在确保人民的生活资料得到基本满足的前提下进行。以下这些我们三人 的谈话内容,我都记在记录本上,大体上以胡乔木的意见为多: 共产风是北戴河刮起来的,也是公社化后刮起来的。会后,张春桥大肆 迎合,写了《论资产阶级法权》一文,很受毛泽东的欣赏,亲自写了按语, 在《人民日报)转载。因此郑州会议时,柯庆施将张带了去。但当时对共 产风刹得较快,这个问题就没再谈了。毛泽东对徐水等地农民那种“铺天 盖地”的劳动生活(集体劳动,安营扎寨,挑灯夜战等),极为赞赏,希望 推而广之。关于钢翻一番,并非从农业生产而来(当时有不少人持这种看 法)。这个意图,是 1958 年 6 月间,毛泽东在游泳池同我的一次谈话中, 听到他说的,这时冶金部还毫无精神准备。我认为此事同 1958 年各大区安 排 1959 年指标时,华东区首先刮起钢的上涨风,有最密切的关系。我参加 了华东区的这次计划会议。华东区 1959 年的钢指标,要达到 600-700 万 吨,冶金部曾据此计算过,1959 年全国可达到 3000 万吨。因此,促动毛泽 东下决心:何不 1958 年就翻一番呢。但胡乔木说,这也同他对国务院的领 导不满有关,想以抓纲张目的方法,用此口号来带动其他工作,带动各方 面的大跃进。从这里又谈到在去年大风大浪中顶不顶得住的问题,都认为 计委有责任;陶铸还从王明路线的历史情况,谈到富春是顶不住的。冶金 部的负责人,当然更有责任。在成都会议时,冶金部写的报告,强调小高 炉、小转炉作用,大大受到表扬,因此就更加迎合,后来就更加无法抵挡 高指标之风了。三人都谈到必须遵守客观经济规律,不论如何政治挂帅, 也不能违反规律。还认为应当尊重苏联在这方面的经验,而去年刮风以来, 就都避免再提苏联经验了。对毛泽东所讲经济发展的平衡是暂时的、相对 的,不平衡是永久的、绝对的说法,我们表示很大怀疑。乔木除开再一次 引证了天体运行的规律等外,还举了遵守战争规律的程序:先遵守战争规 律,次遵守革命战争规律,再遵守中国革命战争规律。这是《中国革命战 争的战略问题》中的名言,他本人似乎忘记了。计划工作必须以综合平衡 为主,必须经常保持平衡,不能以此来套矛盾规律。平衡内部即包括矛盾 的两个方面,无矛盾即无所谓平衡。然后又谈到上海会议。上海会议上, 毛泽东大讲海瑞精神。胡乔木说,毛泽东引起海瑞说法的意图有多次,但 是目的在不出海瑞;因为让海瑞出现,这实际上是做不到的。我们正在谈
着,富春进来了。这种谈话也就中断了。大概是由于在火车上我转述了乔 木的意见,富春特来找他漫谈的。 7月6日夜,我到田家英和吴冷西住处(他们住在一起)闲谈,胡乔木 和陈伯达也在座,几个人谈得很晚。以下所记也是胡乔木谈得较多: 综合平衡的问题进一步肯定,多少米煮多少饭,人走路也是要保持平衡 的。平衡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规律:不平衡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规律, 因此才经常出现危机。(其实当年我们对二次大战后西方经济情况所知甚 少)这个问题当时谈得最久,也是我最感兴趣的问题。我引经据典,举了 不少例子,以说明我的观点:经济工作必须保持经常的平衡,尤其不能人 为地破坏平衡。我们还从理论上搬出,平衡是否即列宁所讲的“均势”,还 把书找出来了,又认为并非如此。随后谈到,社会主义经济现象总是平衡 的,而政治现象才是不平衡的。富春提出“运动中求平衡”也是一种遁词: 认为毛泽东提出这个说法,是为自己1958年的错误辩护,不肯服输。接着 说到比例问题,不按比例,即无真正的速度。“为元帅让路”,去年做到极 点,因而失去其他比例,结果钢铁本身也终于上不去。“以钢为纲”、“三大 元帅”等提法,统统违背了按比例的规律。胡乔木又谈到,对元帅的命令 是要绝对服从的,去年陈云被迫说过这样的话:“乱七八糟,总要过河的。” 实际是过不了河的。关于公社的由来,是受峻岭山、七里营、徐水三地的 影响,当时供给制的思想也是由此而来。公社与供给制的问题,在北戴河 会议时,无人有精神准备。胡乔木还特别谈到,1958年一反常规,毛泽东 当时指示过:报纸刊载中央活动和有关言论要及时。为什么南宁会议、成 都会议都没有要报道呢?可见北戴河会议前后,毛泽东的头脑发热之程度。 武昌会议公布粮产7500亿斤时,陈云曾不同意公布,告诉了胡乔木,而胡 乔木没有向毛泽东汇报。为此,上海会议时胡乔木挨了批评,称赞了陈云: “真理有时在一个人手中。”这时胡乔木说,当时不汇报,是为了保护陈云, 否则上海会议时,陈云也恢复不了名誉。武昌会议时,王稼祥向刘少奇说, 不要公布公社决定,王不敢去汇报,刘少奇向毛泽东转告了,结果毛发了 脾气。胡乔木说,王稼样应当受到表扬。随后大家谈到,自南宁会议后, 柯庆施等人受了夸奖,不久又进了政治局,于是更加发展了迎合之风。反 右派运动后,整得人们不敢讲真话,养成讲假话的习惯。去年讲假话成风, 登峰造极了。 这个期间,我同田家英还有几次单独的闲谈,记得田详谈过他在四川蹲 点调查的情况。关于过分密植的问题,农民很反对,他同李井泉有过很大 争论。他还发现真假两个罗世发的问题。(罗是四川全国人大代表,著名劳 模)罗说,过去高产是干部逼迫下虚报的。田有一个专门调查的材料,我
着,富春进来了。这种谈话也就中断了。大概是由于在火车上我转述了乔 木的意见,富春特来找他漫谈的。 7 月 6 日夜,我到田家英和吴冷西住处(他们住在一起)闲谈,胡乔木 和陈伯达也在座,几个人谈得很晚。以下所记也是胡乔木谈得较多: 综合平衡的问题进一步肯定,多少米煮多少饭,人走路也是要保持平衡 的。平衡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规律;不平衡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规律, 因此才经常出现危机。(其实当年我们对二次大战后西方经济情况所知甚 少)这个问题当时谈得最久,也是我最感兴趣的问题。我引经据典,举了 不少例子,以说明我的观点:经济工作必须保持经常的平衡,尤其不能人 为地破坏平衡。我们还从理论上搬出,平衡是否即列宁所讲的“均势”,还 把书找出来了,又认为并非如此。随后谈到,社会主义经济现象总是平衡 的,而政治现象才是不平衡的。富春提出“运动中求平衡”也是一种遁词; 认为毛泽东提出这个说法,是为自己 1958 年的错误辩护,不肯服输。接着 说到比例问题,不按比例,即无真正的速度。“为元帅让路”,去年做到极 点,因而失去其他比例,结果钢铁本身也终于上不去。“以钢为纲”、“三大 元帅”等提法,统统违背了按比例的规律。胡乔木又谈到,对元帅的命令 是要绝对服从的,去年陈云被迫说过这样的话:“乱七八糟,总要过河的。” 实际是过不了河的。关于公社的由来,是受峻岭山、七里营、徐水三地的 影响,当时供给制的思想也是由此而来。公社与供给制的问题,在北戴河 会议时,无人有精神准备。胡乔木还特别谈到,1958 年一反常规,毛泽东 当时指示过:报纸刊载中央活动和有关言论要及时。为什么南宁会议、成 都会议都没有要报道呢?可见北戴河会议前后,毛泽东的头脑发热之程度。 武昌会议公布粮产 7500 亿斤时,陈云曾不同意公布,告诉了胡乔木,而胡 乔木没有向毛泽东汇报。为此,上海会议时胡乔木挨了批评,称赞了陈云: “真理有时在一个人手中。”这时胡乔木说,当时不汇报,是为了保护陈云, 否则上海会议时,陈云也恢复不了名誉。武昌会议时,王稼祥向刘少奇说, 不要公布公社决定,王不敢去汇报,刘少奇向毛泽东转告了,结果毛发了 脾气。胡乔木说,王稼祥应当受到表扬。随后大家谈到,自南宁会议后, 柯庆施等人受了夸奖,不久又进了政治局,于是更加发展了迎合之风。反 右派运动后,整得人们不敢讲真话,养成讲假话的习惯。去年讲假话成风, 登峰造极了。 这个期间,我同田家英还有几次单独的闲谈,记得田详谈过他在四川蹲 点调查的情况。关于过分密植的问题,农民很反对,他同李井泉有过很大 争论。他还发现真假两个罗世发的问题。(罗是四川全国人大代表,著名劳 模)罗说,过去高产是干部逼迫下虚报的。田有一个专门调查的材料,我
催促他赶紧弄好,送与主席一阅。吴冷西也同我谈过,书记处开会,有些 意见都是让胡乔木去反映的。 1959年五六月间,为查看一些水电工程,我从四川川、贵州、广西转到 湖南(资水柘溪水电站正开工),6月初到长沙。1949年到1952年我在湖 南工作时,周小舟与我是正副职关系。他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当年我们 一见如故,朝夕相处,意气相投,凡事直来直去,建立了友谊和一定的交 心关系。这次我在长沙只停了两天,小舟约我到家中长谈了一夜。他正从 湘西调查一个月回来,途经湘潭、邵阳,丰富了第一手材料,曾边检查边 解决实际问题。5月底开了省委常委会。他在会上,就公社、供给制、公共 食堂、作业组。大队核算、怕不怕发生资本主义、人心思定、山区经济、 湖区负担。粮食与钢铁指标,以及农民积极性与劳动生产率等十多个问题, 作了长篇汇报,对大跃进、公社化以来的“五风”等“左”倾错误,提出 了尖锐的批评,着手布置较全面的纠“左”。1981年我在怀念小舟文章中回 顾了这夜的谈话:关于一年来的看法,我们毫无顾忌,交换见闻,观点一 致。虽是忧心仲仲,仍然谈笑风生。小舟是一个平易而谦虚的人,并不固 执己见,尤不愿谈自己。这夜的长谈,他却禁不住讲到他的先见之明。他 说,湖南去年老挨批评,被插过白旗。可结果是插红旗的省粮食少些,插 白旗的省多些。1958年11月郑州会议之后,对粮食估产,他跟左邻右舍有 过争论:要么你是官僚主义,要么我是官僚主义,因为湖南估得低,邻省 估得高。还有密植问题,有的省过密,湖南较稀。从农民的一句老实话,“做 了一天活,身上冇(没有)出汗”,提出农民积极性问题。他不赞成办常年 食堂,办食堂浪费人力物力。说公社供给制,穷的时候不能搞,富的时候 也不能搞。还谈到1958年韶山大吃偏饭,粮食也只增产14%。他的总的看 法是人心思定,需要冷静下来,总结经验教训。路过长沙时,我同周惠也 有过两次闲谈,觉得关于粮食安排,食堂问题,大炼钢铁等,湖南做得比 较好。有3万小土炉没让点火。中央关于自留地和粮食分配到户的指示, 湖南提出不同意见,中央也接受了。印象深的是,他谈到广州开会,压粮 食高产指标,谭震林嫌湖南低了,被摘了白旗:他同谭为此有过几次争论。 上庐山之前,毛泽东一路视察了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四省,对许多 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因此,前后酝酿了18个问题。去湖南时,王任 重同行,似乎也是有意让王接触湖南情况。当时湖北粮食与市场全面紧张, 想向湖南借粮。到湖南后,对毛泽东来说,这大概是当时印象较好的一个 省,频为称赞,因而采纳了小舟对去年总结的三句话,作为庐山会议的基 调。周惠有基层工作经验,虽然有时思想也难免“左”(反右时欠了账,后 来作了检讨),但1958年粮食抓得很紧,对大炼钢铁等一套做法是怀疑的
催促他赶紧弄好,送与主席一阅。吴冷西也同我谈过,书记处开会,有些 意见都是让胡乔木去反映的。 1959 年五六月间,为查看一些水电工程,我从四川、贵州、广西转到 湖南(资水柘溪水电站正开工),6 月初到长沙。1949 年到 1952 年我在湖 南工作时,周小舟与我是正副职关系。他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当年我们 一见如故,朝夕相处,意气相投,凡事直来直去,建立了友谊和一定的交 心关系。这次我在长沙只停了两天,小舟约我到家中长谈了一夜。他正从 湘西调查一个月回来,途经湘潭、邵阳,丰富了第一手材料,曾边检查边 解决实际问题。5 月底开了省委常委会。他在会上,就公社、供给制、公共 食堂、作业组。大队核算、怕不怕发生资本主义、人心思定、山区经济、 湖区负担。粮食与钢铁指标,以及农民积极性与劳动生产率等十多个问题, 作了长篇汇报,对大跃进、公社化以来的“五风”等“左”倾错误,提出 了尖锐的批评,着手布置较全面的纠“左”。1981 年我在怀念小舟文章中回 顾了这夜的谈话:关于一年来的看法,我们毫无顾忌,交换见闻,观点一 致。虽是忧心忡忡,仍然谈笑风生。小舟是一个平易而谦虚的人,并不固 执己见,尤不愿谈自己。这夜的长谈,他却禁不住讲到他的先见之明。他 说,湖南去年老挨批评,被插过白旗。可结果是插红旗的省粮食少些,插 白旗的省多些。1958 年 11 月郑州会议之后,对粮食估产,他跟左邻右舍有 过争论:要么你是官僚主义,要么我是官僚主义,因为湖南估得低,邻省 估得高。还有密植问题,有的省过密,湖南较稀。从农民的一句老实话,“做 了一天活,身上冇(没有)出汗”,提出农民积极性问题。他不赞成办常年 食堂,办食堂浪费人力物力。说公社供给制,穷的时候不能搞,富的时候 也不能搞。还谈到 1958 年韶山大吃偏饭,粮食也只增产 14%。他的总的看 法是人心思定,需要冷静下来,总结经验教训。路过长沙时,我同周惠也 有过两次闲谈,觉得关于粮食安排,食堂问题,大炼钢铁等,湖南做得比 较好。有 3 万小土炉没让点火。中央关于自留地和粮食分配到户的指示, 湖南提出不同意见,中央也接受了。印象深的是,他谈到广州开会,压粮 食高产指标,谭震林嫌湖南低了,被摘了白旗;他同谭为此有过几次争论。 上庐山之前,毛泽东一路视察了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四省,对许多 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因此,前后酝酿了 18 个问题。去湖南时,王任 重同行,似乎也是有意让王接触湖南情况。当时湖北粮食与市场全面紧张, 想向湖南借粮。到湖南后,对毛泽东来说,这大概是当时印象较好的一个 省,颇为称赞,因而采纳了小舟对去年总结的三句话,作为庐山会议的基 调。周惠有基层工作经验,虽然有时思想也难免“左”(反右时欠了账,后 来作了检讨),但 1958 年粮食抓得很紧,对大炼钢铁等一套做法是怀疑的
关于粮食估产,他同广东、湖北都发生过争论。他挖苦过陶铸:广东粮多, 你卖给湖南一两亿斤吧。因此,随后也通知周惠上山开会。我同周惠在延 安中央青委工作时即熟识,南下湖南时又碰到一起,在山上自然也是很谈 得来的。 神仙会阶段,我与二周同在中南组。我们脑子中都装了一堆问题,他们 装的农业方面的多,我装的工业方面的多,正好互相补充。小组会的各家 发言,自然也是我们闲谈的话题。他们认为农业的高指标是由上而下压下 去的,“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根子还在毛泽东。因此,去年讲大话。吹 牛皮的一些人,一个时候很吃得开。小舟认为那些拆房并居、砸锅炼铁之 举,简直是反动的。周惠说,去年第一书记应当各打五十大板。我们都认 为在小组会上还难以畅所欲言。例如我惟一的一次短的发言,就有人将我 顶住:又听说田家英在西南组的发言,挨了批评。因此,觉得会议确实还 有压力。 由于都是老关系,我在上述的两处闲谈,自然择其印象深而观点一致的 互相沟通。小舟同乔木还有过单独的交谈。这种“危险的交心”,当时是无 “危险”之感的,而且颇感我们的看法居于上风。胡乔木与回家英在华东 组,其他几个组的情况大体相似,这时会议《简报》发得不多。彭德怀在 西北小组的发言,是后来听说的,当时并不知道。那时也没多打听别组讨 论的情况。北京来的工交各部委的人,都没参加过两次郑州会议,对综合 平衡等问题的看法意见相差不多。“钢铁元帅升帐”之后,一机部同治金部 的矛盾最大,因为钢材品种特别是生铁质量不合格,一机部非常为难。上 海会议时,赵尔陆同我详谈过这方面的问题,这次听说他带了几箱不合格 的生铁上山,准备让会议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后来也并没有摆出来
关于粮食估产,他同广东、湖北都发生过争论。他挖苦过陶铸:广东粮多, 你卖给湖南一两亿斤吧。因此,随后也通知周惠上山开会。我同周惠在延 安中央青委工作时即熟识,南下湖南时又碰到一起,在山上自然也是很谈 得来的。 神仙会阶段,我与二周同在中南组。我们脑子中都装了一堆问题,他们 装的农业方面的多,我装的工业方面的多,正好互相补充。小组会的各家 发言,自然也是我们闲谈的话题。他们认为农业的高指标是由上而下压下 去的,“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根子还在毛泽东。因此,去年讲大话。吹 牛皮的一些人,一个时候很吃得开。小舟认为那些拆房并居、砸锅炼铁之 举,简直是反动的。周惠说,去年第一书记应当各打五十大板。我们都认 为在小组会上还难以畅所欲言。例如我惟一的一次短的发言,就有人将我 顶住;又听说田家英在西南组的发言,挨了批评。因此,觉得会议确实还 有压力。 由于都是老关系,我在上述的两处闲谈,自然择其印象深而观点一致的 互相沟通。小舟同乔木还有过单独的交谈。这种“危险的交心”,当时是无 “危险”之感的,而且颇感我们的看法居于上风。胡乔木与回家英在华东 组,其他几个组的情况大体相似,这时会议《简报》发得不多。彭德怀在 西北小组的发言,是后来听说的,当时并不知道。那时也没多打听别组讨 论的情况。北京来的工交各部委的人,都没参加过两次郑州会议,对综合 平衡等问题的看法意见相差不多。“钢铁元帅升帐”之后,一机部同冶金部 的矛盾最大,因为钢材品种特别是生铁质量不合格,一机部非常为难。上 海会议时,赵尔陆同我详谈过这方面的问题,这次听说他带了几箱不合格 的生铁上山,准备让会议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后来也并没有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