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绝望的反抗、逃跑,毕竟激开了~一种未来的可能性; 更为残酷的是,像文中的另一匹马那样,“放弃跟命运较 劲”,老了以后被人拴在草棚里,气虑奄奄地等待死亡。 九十年代最后 在《城市牛哞》里,作者偶遇的牛群则不但不能逃跑,连求 平静的老死的机会也不可得。它们并排站在卡车上,像 一群没买到坐票的乘客,带着天其而好奇的目光穿过市 位文 街,直至屠宰场。文章写道:“城市的所有工作被一种叫 市民的承揽了,他们不需要牲畜。牛只是作为肉和皮子 被运到城市。”而牛知不知道它们的下场呢?牛会不会在 屠刀搭在脖子上时还做着各种美梦呢?接着,作者将文 路突然引到自已的身上:“我是从装满牛的车厢跳出来的 那一个。是冲断缓绳跑掉的那一个。是挣脱屠刀昂着鲜 红的脾子远走他乡的那一个…” 这是狂哞,是撕心裂肺的声音。惊恐,愤怒,决绝,整 个中国文坛听不到这种声音。没有一个来自乡土的作 家,能够如此看待自己的出身、处境和命运。对于草原, 知青张承志只是一个“移民”,没有根。贾平凹的根在名 士的烂泥塘里给沤掉了。张炜的根,实际上扎在表层。 刘亮程是惟一的。他的文字,也许失之单调、琐细、散漫, 甚至雷同,但是,根可以补偿一切。 在同一篇文章中,刘亮程这样写下自己对牛,其实也 是对同类遭际的特殊惑受:“多少次我看着比人高大有力 的牛,被人轻轻松松地宰掉,它们不挣扎,不逃跑,甚至不 叫一声,似乎那一刀桶进去很舒限。我在心里一次次着 他们逃跑,用我的两只脚,用我远不如牛的那点力气,替 千千万万头牛在逃啊逃,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最终 逃到城市,躲在煎感攘禳的人群中,让他们再认不出来。 五
我尽量装得跟人似的,跟一个城里人似的说话、做事和走 个人的村庄 路。但我知道我和他们是两种动物。我沉默无语,偶尔 在城市的喧窘中发出一两声沉沉牛哞,惊动周围的人。 他们惊异地注视着我,说我发出了天才的声音。我默默 地接受着这种赞誊,只有我知道这种声音遍布大地,太普 通,太平凡了。只是发出这种声音的喉管被人们一个个 割断了。多少伟大生命被人们当食物吞噬。人们用太多 太珍贵的东西喂了肚子。深厚无比的牛哞在他们的肠育 里翻个凌,变作一个嗝或一个屁被排掉一工业城市对 所有珍责事物的处理方式无不类似于此。”工业城市以及 城里人用最无足轻重的处理方式排掉来自乡村的珍贵事 物;而作者,则报复般地以最低俗、最鄙夷的语言方式把 城市和城里人从精神上给排掉了。 工业化一城市化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技术主义和集 约化的每一次凯旋,都是对农业文明和生产个体的进一 步的侵路和征服。它可能给整个社会带来富足,但是,仅 此并不等于人性的完善和人类的进步。一种意识形态特 别强调历史发展的“必然性”,霸权就建立在这上面,使一 切人为的剥夺合理化,于是,作为弱势者,无论群体或个 体,独立和自由的丧失便变得无可抵御。从张承志到刘 亮程,他们都曾为此鸣着不平。由于现代化是一个寸分 庞大复杂的过程结构,每个作家所关注的环节并不相同, 所以结果也就千差万别。但是,倘一概以“民粹主义”立 论,则未免太省力气了。 摘自《书屋杂志》200年第3期 《五十年:散文与自由的一种观察》
三录 一个人的村注 九十年代最后位散文家(代序) 第一辑人者共居的村庄 狗这一辈子/3 我改变的事物/6 通驴性的人/13 逃跑的马/21 与虫共眠/28 冯四/33 剩下的事情 /45 卖掉的老牛/73 一条土路/75 住多久才算是家 /77 人畜共居的村庄 /87 村东头的人和村西头的人/3 黄沙粱/96 春天的步调/109 干点错事/119 第二辑 荒芜家园 别人的村庄/125 修门/137 远远的门声/144 荒芜家园/157
暴 寒风,吹彻 /173 天边大火/180 榆苞谷的贼/184 野地上的麦子 /199 迷失/210 又是黄沙梁/218 西晒黄沙梁的太阳/226 只有故士/247 一块石头/253 一个人的村庄(节选) /261 第三辑 红箬铁锨进城 城市过客/289 没有钥匙的男人 /291 踏破铁鞋觅吃处/294 永远欠一顿饭/298 城市牛眸/302 扛着铁锨进城/306 我不戒酒/311 谁能言富/315 跋 不和你玩/319 附 来到绿洲/326 刘亮程的哲学/329
人畜共居的村庄 第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