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春,狂晖先生重访剑桥,约请为《读书》杂志写一专 栏。便决意实现这个计划,取名《政法笔记》。当时我在哈佛法学 院兼课,往往是讲到什么题目,就写什么;只是注意不说一般读 者不会感兴趣的太技术性的内容,专为美国学生准备的背景资料 也不谈。文章多数刊载在《读书》,少数在《南方周末》、《万象》 及香港《信报》,也有未及发表的,共二十五篇。因杂志体例的限 制,发表时略去了参考书目,个别文句标点亦有变动。现在全部 恢复原状,连同参考书目,俾便检索。结尾两篇原非“笔记”,稍 作交代:《不上书架的书》是应《南方周末》刘小磊先生之邀作的。 有学生读了,说要把文章谈论的那四本“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找 来“学习学习”。这让我非常高兴:当老师的幸福,莫过于看到学 生读书上进(虽然他成材与否,不归我的功劳或失败;师生之间, 除非谈恋爱做夫妻,我以为不应有任何实际利益的考虑)。所以附 上供读者参考。《大选2000》讲的是美国大选期间此地发生的真实 故事,因为跟本书的主旨有些关系,或可刺激读者独立思考问题, 就一块收了。书名“政法”,常有学生问起,说感觉老派陌生。其 实这两个字是地道的官方术语,如中央和地方各级党委设政法委 员会,主管全国及各省市的政法工作。北京、上海等地有政法学 院(大学),为政法战线培养人才。这校名本来十分得体,译成英 文,却作“政治学与法律学院”(institute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未免误导老外。各民族文化传统的精华,往往是不易准确 4改法笔记 蜚鞋靴美:
简明地翻译的,故有“翻译为叛逆”之说(traduttore traditore)。 “政法”即一现例。 写作期间,北大法学院苏力、清华法学院王振民、中出政法 人学方流芳二位教授先后米哈佛访学,时时切磋,受益匪浅。承 北大法学院汪庆华同学(后考入哈佛法学院学习)热情协助,多 次为我选购邮寄法律书籍。哈佛法学院安守廉(William Alford) 与雪城法学院周熙乐(Hilary Josephs)两位教授,曾就我马的反 腐败和性贿赂问题组织讨论并赠阅论文。《县委书记的名誉权》以 下三篇和《葛流帕福音》、《修宪与戏仿》,是今年三月在北人和消 华所做的三次公开演讲的脚本(非实际演讲内容)。其中北大法学 院的演讲由法律出版社鼎力襄助,苏力与葛云松教授评论,深感 荣幸。《法学院往何处去》是在清华讲授知识产权的结束语,故保 留了讲课的1吻。就以上四个题日,与清华、北大以及湘潭大学、 浙江大学、华东师大和上海师大的同仁学子均有愉快的讨论。返 美后,中山大学法学院刘星教授及姜勤峰、武增、杨海峰、冷静、 沈明、张薇薇、汪庆华、徐听诸君,先后耐心回答了我的问题。谨 此一并鸣谢。 所有文章,照例由内子通读了提出修改意见,“挑刺”质疑辩 论澄清,直至定稿。 这本书献给丁幼媛啊姨。她四十年如一],无微不至地照料 了我们全家三代,特别是在文革期间最困难的日子里。她从大山 弁言了
里带来的那些斫柴刺虎水井沉冤的故事,最先开启了我的文学心 扉。我十五岁穿着她亲于扎的布鞋去到云南农村,从此,慢慢懂 得了她的智慧、她的勇气、她的美德以及我报答不尽的她的爱。 二○口三年七月于麻省新伯利港铁盆斋 6政法笔记 公强感f越通在.点:,】
从前没有律师的时候 从前没有律师的时候,制度极不健全。吃饭要粮票,穿衣要 布票,副食品凭证供应,仅限于城市户口。那个火红年代的人,與 ·子灵敏得大山背面寨子里杀猪他能闻见肉香。不过干部比现在廉 洁,宫僚主义才冒头便揪出来割了。而且晓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忠字舞跳完,打鸡血针,还时兴喝凉水憋尿练气功。后来风气变 了。记得首先是为解决子女参军和知青病退回城等问题,纷纷送 礼托入走后J。现在学者认为,这和当时没有律师有直接的关系。 后来平地一声春雷,拨乱反正,恢复了律师,叫作“国家法 律工作者”,吃国家粮。人们生活一天比一天富裕,市场上一样不 缺,狸猫人乳没有吃不到的。外国的高档名牌满街走,不全是假 冒。只有贪污腐败的风气制止不了,大案要案层出不穷;犯罪分 子通过种种手段把国有资产往自己的兜里塞,一天一个亿不止。 揭露出来逃不了的,就速捕法办了。 于是地狱里灵魂大增。那些从前因贪图资本主义吃了枪子儿 从前没有律狮7
“下地狱血淋淋的飘伍里居然有了律师。” 【法]多m(1832一1883】(神曲)插图(灵魂登舟下地狱) 的,见到新来的后脑带窟窿的,听说他们犯的这样那样的罪状,差 点妒忌死了。可是那些新灵魂叹着气说:我们算什么呀,真正了 得的人不会来!老灵魂问什么意思。新灵魂说:他们有律师! 再后来,下地狱血淋淋的队伍里居然有了律师。说是阳世律 师太多,职业化不够,门槛低,农民都考得上;客户却越来越难 拉了,吃不饱还恶性竞争,不得不铤而走险。大家听了,默默无 8政法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