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滋长,从而揭示出“太会想钱”的商业剥削本质。再对照乌进 孝交租的帐单,凤姐放高利贷活动的逼真描写,以及贾府监造海 船、林如海作巡盐御史、薛家作皇商、王家作进出口贸易的惊人收 人与花费,更使我们看到了:笼罩在神州大地的兼并性地主经济与 半商品经济的互相渗透的怪影。资本主义因素就在这庞大怪影笼 罩下艰难地萌生着、孳长着,外国资本主义也在无孔不人地悄悄扩 张着渗透着,从而透露出明末清初特有的时代信息。这都相当浓 烈地烘托出红楼人物生活活动的物质态文化环境,折射出在这种 生态氛围中孕育生发的丰富文化心态。 物质态文化层次的这种斑驳复杂的情状,既是以物化形态点 化出红楼世界的时代信息,又是时代心态的物化表现;既是以不同 的象征图像揭示出红楼人物性格生成的物质文化氛围,又是红楼 入物系统的丰富心态化外相。离开了这一层次,就将使红楼世界 离开了物质文化土壤,不仅制度态、意识态文化失去了物质文化的 依托,而且红楼人物也将失去了心态孕育的物质文化土壤,也就难 以整合成如此丰富多彩的立体化文化景观,自然也就难以产生如 此发人深思、启人联想的艺术魅力了。 以凝聚多重人际关系的制度态文化 揭示孕育众多人物个性的社会土壤 如果说物质态文化着重揭示以贾府为代表的封建贵族的穷奢 极欲生活,是建筑在兼并性地主经济基础之上,是以物质形态表现 出背后的经济关系,折射出当时的社会心态的话;那么,制度态文 化则是着重揭示人物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思维方式和感情方式 的社会原因,表现出人际关系模式背后的经济关系。因为制度态 文化是一定生产关系基础上生活着的人们的精神状态(包括感情 心理、伦理、道德、行为、价值判断)的外化,是他们在处理诸种人际
关系时采取的带稳定性的组织形式与行为模式。红楼世界除了透 过物质态文化透露出人物活动的物质环境与时代信息外,更借助 制度态文化揭示出孕育人物个性的人文环境,即复杂的制度态社 会土壤。这不仅反映着人们的行动方式、思维方式、感情方式、生 活方式与价值判断怎么受生产关系为基础的制度态文化的影响与 制约,而且也反映着人们的精神状态又反过来对现存制度与人际 关系产生这样或那样的维护与改造作用。正是这样的双向互渗作 用,才使制度态文化成为对红楼人物个性孕育的社会摇篮,与制约 红楼人物个性发展的精神祠绊;红楼人物既扎根制度态文化土壤 之中,又超越制度态文化,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对现存制度态文化发 生这样或那样的冲撞,启示着人们对现存制度的怀疑与否定。这 主要通过社会结构与礼仪家规(包括生活风尚)两个方面揭示的。 从社会结构看,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是建立在以血缘关系 为纽带、以自然经济为基础、以等级隶属关系为核心的社会结构之 上的。在家庭内部,是以尽孝为核心,形成以血缘形式出现的,以 父严、子孝、妇从、弟恭为模式的隶属关系;扩大到社会,则是以尽 忠为核心,以臣对君忠、民对官从、生对师尊为模式的隶属关系,但 都是侣导个人的绝对服从,从而把家庭社会、个人不可分刈地网 罗在一起,将个人的心灵、人生都同化到国家生活、社会群体之中, 形成庞大的隶属关系网,把人们无形地禁锢在以“三纲五常”为灵 魂的封建人伦关系的群体网罗之中,几乎没有多少个体自由的活 动空间。红楼人物就是活动在这样的制度文化氛围之中,自然打 上了这种制度化模式的深刻烙印,即便是叛逆性人物如贾宝玉、林 黛玉,甚至反抗性很强的女奴晴雯、龄官、鸳鹜也不免这种因袭的 重负。 红楼世界的家庭内部笼罩着等级森严、尊卑有序的封建宗法 制魔影,父母对子女、兄长对弟妹、丈夫对妻妾,有一种至高无上的 统治权力,对家庭成员执行着道德监督、思想约束、政治管束、行为 10
督导的职能。贾政对宝玉的管束责打就是从这方面要求的,作为 父亲,强制着宝玉读《四书》、八股,走仕途经济道路;作为丈夫,对 王夫人的劝阻可不加理睬,甚至打得更重更狠;作为儿子,一听贾 母阻挡,却不得不跪下解释,保证以后再不打了。凤姐那样杀伐果 断,颐指气使,在夫权面前也不得不让步,对贾琏偷娶尤二姐却不 敢说个不字,只能假手他人状告。这样的宗法制家庭关系,实质上 就是国家机构的同构体,是在家庭内部以族权、夫权、父权名义,对 家庭成员实行强制性封建统治。 此外,还借贾府与皇宫侯门、达官贵族的交往,描绘了“君明臣 忠”观念在国家机构、社会结构中的制度化形态。元春晋升为贵 妃,使贾府成为皇亲,攀上了皇权最高层。这又给贾府添上一重更 加阴森的君臣关系的冷酷性。元春省亲,连祖母、父亲都得按品服 大妆,到大门外跪迎。她欲行家礼,贾母忙跪止不迭。祖孙、母女 相见,不是高高兴兴,却是相对呜咽饮泣。贾政也只能隔帘问安行 参;宝玉因是“无职外男”,就不敢擅入;许多亲眷都因无职不得见 面。贾府因是皇亲侯门,常与皇宫太监往来,便引出了皇宫人物系 统:皇帝、太上皇、太妃、贵妃、女官、大小太监。皇宫之外是王公侯 伯,为皇帝的亲缘血统:有郡王、王妃、亲王、驸马;然后是国公、侯 伯及其子系。他们与皇帝一起构成至高无上的皇权系统。贾府因 与四大家族及各级官僚的联系,又反映出封建专制机构的一体化 结构系统,执行着皇权的统治功能,更反映出封建专制机构在“护 官符”网罗中腐败失控内幕。这样的精神外化形式实际上是建立 在封建生产关系基础上的上层建筑形态,是社会精神的外化形式 又是社会关系态文化。 还借贾府与社会的广泛联系,描绘了整个社会的五光十色。 从市井街坊到农家荒舍,从寺院尼庵到学堂妓院,涉及到诸如僧尼 道姑、清客相公、乡官市民、书生医师、优伶马贩、妓女堂倌、农民村 妪,特别是写了贾府主子与丫环仆人间的人身依附关系。这些仆
人是按照“主尊奴贱观念组合起来的人物系统,他们分属不同的 主子,又在所有主子面前都是奴隶,主子们就是靠剥削他们的家 务、仆役劳动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主子对他们不仅有奴役支配 的权力,而且还可以任意责骂殴打,甚至肉体的占有与出卖。即便 是僧尼、优伶、医生、乡民也因经济地位的不同,与贾府等达官贵族 存在事实上的不平等关系。因此,制度文化实质上是建立在生产 关系基础上的带封建等级模式的社会关系。它以扼杀人性的等级 模式制约着人际关系,又引起迫求正当人性的人们的不满与反抗。 如宝玉要与秦钟以兄弟相称,对丫头平等相待,甚至要放她们各自 回家,对庶出弟妹不另眼看待。鸳鸯以家生女儿之体却敢于对贾 赦逼婚誓死相抗。晴雯以奴才身份,却要“心比天高”,追求主奴平 等及自身的人格尊严。然而这看不见的制度绳索又像“斩不断理 还乱”的影,深深地积淀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弥漫在社会生活的 各个方面,有意无意地支配着人们的心灵世界,左右着人们的行 动,成为人们生命喧嚣的精神投影。 其次是礼仪家规。这是通过婚丧祭祀、饮馔游宴、生活风习表 现出来的。这种礼仪家规既是按照封建礼教将“尊卑长幼”秩序化 的生活方式,又是按照封建意识将人们的思想行为模式化的行为 方式与感情方式,还有宗教意识的渗透。如贾府中拜佛参禅就是 日常活动的重要内容。宅第中就设有佛堂,十五要到姑子庙进香, 小孩出痘要奉痘疹娘娘,死人要请僧道念经超度亡灵。初一到初 二要到清虚观打醮。贾敬在玄真观修道,铁槛寺就是荣宁二公修 造的家庙,栊翠庵设在大观园内,妙玉与十二尼姑就是贾府专门派 人请来、买来的。定期举行的祭宗祠活动中,香炉辉煌,锦幢绣幕, 分昭穆次序排列,各赋主祭、陪祭、献祭、献爵、献帛、捧香展拜毯、 守焚池的职能,就是区别父子、长幼,维护宗族权威的措施,又是勉 励、规范子孙继承祖德的手段。丧礼中的云板叩四下报丧,烧黄昏 纸,掸日子,穿凶服,搭灵棚,做道场,拜大悲忏,请金真道士,设坛 12
念经,祈福消灾,超度亡灵,行稽颗泣血之礼,及祭祀中的立神主, 放焰口,拜水忏,接引咒,烧吊纸,焚帛祭酒,都是宗教迷信的模式 化,又術化为社会性的生活习俗。这都反映出社会的迷信风俗,浓 重的宗教意识与封建意识的合流,具有超稳定性制度化色彩。 日常家规也是封建伦理关系的规范化。如妯娌相见时的挽 手,子女对长辈的晨昏定省,内眷闻昕男宾进来时的躲避,儿子经 过父母住室门口要下马。都反映出“长幼有序”观念的程式化。至 于名目鱉多的饮馔、花样翻新的聚宴上那套安席之礼,击鼓传花、 掷股抢红、揎拳拇战之兴,折菊簪花、拈阄行令、当场应对之雅,及 定名班、点戏目、戴景咏物、浅斟低吟的文化娱乐风习,都反映出当 时模式化的生活风尚与文化情愫。 在这凝聚着民族文化积淀与当代生活情趣的制度态文化氛围 中,人的个性越来越消融在封建人伦关系与日常活动中,并衍化为 全社会性的待人接物准则,很少有什么自主性的个性化活动空间。 这便构成了那一特定时代带共同性的因袭重负的民族文化心态, 从而成为维护宗法政治的重要精神支柱。红楼人物的思维方式、 感情方式、生活方式与价值取向,以及他们的欢乐与忧愁、徘徊与 抗争、志向与苦闷,都反映出那一时代的特定制度氛图中孕育形成 的带历史性特点的精神状态,而这样的制度态文化又恰是这种精 神状态的物化形态。 以丰富多彩的意识态文化,组合为 极富时代审美特征的丰富文化景观 在一定经济基础上形成的意识态文化,既是特定经济关系的 反映,又反作用于经济关系;既推导出相应的制度态文化,又受这 种制度态文化的制约。在文学作品中,不论是物质态文化层次还 是制度态文化层次,都需要意识态文化的规范与点化,心态文化更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