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已在暗悲伤， 海水中早听着葬钟在响： 丁当，丁当，丁当。 我们欲饮葡萄觥， 愿祝新阳寿无疆， 海水中早听着酒钟在响： 丁当，丁当，丁当。 此时舞台突然光明，只现一张白幕。舞台监督登场。 舞台监督（向听众一鞠躬）诸君！你们在乌烟章气的黑暗世界当 中怕已经坐倦了吧！怕在渴慕着光明了吧！作这幕诗 剧的诗人做到这儿便停了笔，他真正逃往海外去造新 的光明和新的热力去了。诸君，你们要望新生的太阳 出现吗？还是请去自行创造来！我们待太阳出现时再 会！ [附白〕此剧取材于下引各文中： 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蜗氏炼五色石以补其缺，断整 之足以立四极。其后共工氏与颗硕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 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涤归 焉。（《列子·汤问篇》) 女娲氏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一始制笙餐。(《说文) 不周之山北望诸此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谢泽（别名蒲昌 海)，河水所潜也；其源浑浑泡泡。爰有嘉果，其实如桃，其叶如枣，黄 华而赤拊，食之不劳。（《山海经·西次三经》)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一年二月二十五日出版的上海《民锋》杂志第二 卷第五号。 12
①这是德国诗人歌德(J.W.von Goethe1749一1832)的长篇诗刷（浮士德》绪 尾的诗句。 ②不周出，古代神话中的山名。《山海经·大荒西经》：“西北海之外，大荒之 隅，有山而不合，名日不周。” ③共工，古代神话传说中人物。领顷，古代传说中“五帝”之一，黄帝之孙，号 高阳氏。关于共工与颗项争帝的故事，见本篇《附白》。 ④天粮，星名。在大犬星座，是天空所见最亮的恒星。《楚辞·九歌·东君》： “举长矢兮射天狼。”王逸注：“天狼，星名，以喻贪残。” 13
湘 累 女须之婵媛兮， 申申其詈予。 曰，舷婞直以亡身兮， 终然纸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 纷独有此婷节？ 漭菉施以盈室兮， 判独离而不服！ (离骚〉 序幕：洞庭湖。早秋，黄昏时分。 君山前横，①上多竹林芦薮。有银杏数株，参差天际。时 ·有落叶三五，戏舞空中如金色峡蝶。 妙龄女子二人，裸体，散发，并坐岸边岩石上，互相偎倚。 一吹“参差”（洞箫），一唱歌。 女子（歌）泪珠儿要流尽了， 爱人呀， 还不回来呀？ 我们从春望到秋， 从秋望到夏， 望到水枯石烂了！ 14
爱人呀， 回不回来呀？ 掉舟之声闻，二女跳入湖中，潜水而逝。 比时帆船一只，自左掉出。船头饰一龙首，帆白如雪。老 翁一人，银发椎髻，白须鞋，粗上身，在船之此侧往来撑篙，口中 漫作欺乃之声。 屈原立船头展望，以荷叶为冠，玄色绢衣，玉带，颈上挂一 莲瓣花环，长垂至脐：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其姐女须扶持之。 鬟发知云，簪以象挤。耳下垂碧玉之填。白衣碧袋，俨如朝鲜 女人妆束。 屈原这儿是什么地方，这么浩淼迷茫地！前面的是什么歌 声？可是谁在替我招魂吗？ 女须 嗳！你总是爱说这样疯癫识倒的话，你不知道你姐姐 底心中是怎样痛苦！你的病，啜！难道便莫有好的希 望了吗？ 老翁三闻大夫！②这儿便是洞庭湖了。前面的便是君山。 我们这儿洞庭湖里，每到晚来，时时有妖精出现，赤条 条地一丝不挂，永远唱着同一的歌词，吹着同一的调 子。她们倒吹得好，唱得好，她们一吹，四乡的人都要 流起眼泪。她们唱倦了，吹倦了，便又跳下湖水里面去 深深藏着。出现的时候，总是两个女身。四乡的人都 说她们是女英与娥皇，③都来拜祷她们：祈祷恋爱成功 的也有，祈祷生儿育女的也有；还有些痴情少年，为了 她们跳水死的真是不少呢。 屈原峨，我知道了。我知道她们在望我，在望我回去。唉， 我要回去！我的故乡在那儿呀？我知道你们望得我 苦，我快要回来了。哦，我到底是什么人？三闾大夫 15
吗？哦，我记起来了。我本是大舜皇帝呀！从前大洪 水的时候，他的父亲把水治坏了，④累得多死了无数的 无辜百姓，所以我才把他逐放了，把他杀了。但是我又 举了他的儿子起来，我析祷他能够掩盖他父亲底前饭。 他倒果然能够，他辛勤了八年，果然把洪水治平了。天 下的人都赞奖他的功劳，我也赞奖他的功劳，所以我才 把帝位禅让给了他。啊，他却是为了什么？他，他为什 么反转又把我逐放了呢？我曾杀过一个无辜的百姓 吗？我有什么罪过？啊，我流落在这异乡，我真好苦 呀！苦呀！…尾呀，我的姐姐！你又在哭些什么？ 女须 你总是爱说你那样疯癫识倒的话，你不知道你姐姐底 心中是怎么地痛苦！ 屈原 姐姐，你却怪不得我，你只柽得我们所处的这个混浊的 世界！我并不曾疯，他们偏要说我是疯子。他们见了 风凰要说是鸡，见了麒麟要说是驴马，我也把他们莫可 奈何。他们见了圣人要说是疯子，我也把他们莫可奈 何。他们既不是疯子，我又不是圣人，我也只好疯了， 疯了，哈哈哈哈哈，疯了！疯了！（歌） 惟天地之无穷兮， 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 来者吾不闻。 吾将乳思心以为镶兮， 编愁苦以为膺， 折若木以蔽光兮， 随飘风之所仍！⑤ 啊啊！我倦了，我厌了！这漫没的长昼，从早起来，便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