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与《周易》先天学关系考论 詹石窗杨燕 作为宋代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不仅关注主《周易》先天学,而且在该领域颇有建树。 他的《周易》先天学充满了寻根意识,在对先天图的渊源追溯中,朱熹不仅看到了陈希夷、 邵康节在传承先天图过程中的作用,而且由邵、陈再往前追溯到了《参同契》。他所阐发的 先天学也并非仅仅局限于先天图,而是将表现自然意蕴的相关图式都加以整合,诸如泂图 太极图等等都被纳入其先天学的文化体系。朱熹排除门户之见,将象数学家的易图形式融 入自己的易学体系之中的作法,不仅丰富了《周易》先天学内容,而且掏动了南宋以来易 学的发展,促进了儒道思想的深层次融合。 关键词朱熹《周易》先天学先天图 作者詹石窗,1954年生,哲学博土,厦门大学哲学系教授;杨燕,1972年生,厦门 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厦门361005 《周易》“先天学”①是易学的一项重要内容。就语词渊源而言,“先天”术语可谓由来已 久,但就易学图式与诠释的体系化来讲,先天学则是在宋代才流行起来的。作为宋代理学的集 大成者,朱熹不仅关注《周易》先天学,而且在该领域也颇有建树。对于朱熹在《周易》先天 学方面的成就和贡献,向来存在着不同的认识和评价。早在他生活的南宋时期,便有许多学者 对其先天学抱着怀疑态度;清朝以来,在汉学与宋学之争的大背景下,复有许多学者批评朱熹 在《周易》先天学方面的理念。至今在这方面,依然众说纷纭。笔者在研读了朱熹关于《周易》 先天学的资料之后,有一些新的想法,现写成拙文,以就教于方家和诸学友 、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推重 朱熹到底与《周易》先天学存在什么关系?这首先涉及《周易》先天学的“命指”问题 故有必要简单陈述《周易》先天学的意蕴以及涵盖范围。 “先天”之名,首见于《周易·文言传》。该篇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 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后来的学者依照《文 ①易学史上,关于“先天”的学说有种种不同的名称,为了论述的方便,本文采用“先天学”这个术语
1 朱熹与《周易》先天学关系考论 詹石窗 杨燕 作为宋代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不仅关注《周易》先天学,而且在该领域颇有建树。 他的《周易》先天学充满了寻根意识,在对先天图的渊源追溯中,朱熹不仅看到了陈希夷、 邵康节在传承先天图过程中的作用,而且由邵、陈再往前追溯到了《参同契》。他所阐发的 先天学也并非仅仅局限于先天图,而是将表现自然意蕴的相关图式都加以整合,诸如河图、 太极图等等都被纳入其先天学的文化体系。朱熹排除门户之见,将象数学家的易图形式融 入自己的易学体系之中的作法,不仅丰富了《周易》先天学内容,而且推动了南宋以来易 学的发展,促进了儒道思想的深层次融合。 关键词 朱熹 《周易》 先天学 先天图 作者詹石窗,1954年生,哲学博士,厦门大学哲学系教授;杨燕,1972 年生,厦门 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厦门 361005)。 《周易》“先天学”①是易学的一项重要内容。就语词渊源而言,“先天”术语可谓由来已 久,但就易学图式与诠释的体系化来讲,先天学则是在宋代才流行起来的。作为宋代理学的集 大成者,朱熹不仅关注《周易》先天学,而且在该领域也颇有建树。对于朱熹在《周易》先天 学方面的成就和贡献,向来存在着不同的认识和评价。早在他生活的南宋时期,便有许多学者 对其先天学抱着怀疑态度;清朝以来,在汉学与宋学之争的大背景下,复有许多学者批评朱熹 在《周易》先天学方面的理念。至今在这方面,依然众说纷纭。笔者在研读了朱熹关于《周易》 先天学的资料之后,有一些新的想法,现写成拙文,以就教于方家和诸学友。 一、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推重 朱熹到底与《周易》先天学存在什么关系?这首先涉及《周易》先天学的“命指”问题。 故有必要简单陈述《周易》先天学的意蕴以及涵盖范围。 “先天”之名,首见于《周易·文言传》。该篇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 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后来的学者依照《文 ① 易学史上,关于“先天”的学说有种种不同的名称,为了论述的方便,本文采用“先天学”这个术语
言传》的这段论述,提取“先天”这个术语,进行思想发挥,建立了以先天八卦方位的认定为 基础、以伏羲氏为源头的符号组合方式、辅之以一定的文字解释的颇具特色的学说,这就是“先 天学”。 根据宋代章如愚《群书考索别集》卷3、清代黄宗炎《太极图说辨》等文献记载,先天学 发端于《先天图》。最初的《先天图》只有一个,也就是表征天地阴阳自然消长的“六十四卦环 中图”。它由陈抟得之于麻衣道者,数传而达于邵雍。基于儒道兼容的传统,邵雍把易学象数说 与道家思想结合起来,撰写了《皇极经世·观物外篇》等书。通过“环中”之推衍,邵雍不仅 将单一的《先天图》扩展为包括“八卦方位圆图”及“六十四卦圆图”、“六十四卦方图”在内 的组合式《先天图》,而且经由文字解读,构造了一个庞大的先天易学理论体系,对后代产生重 大影响,先天学由之而发展起来。 从宋元以来学者的诸多论说看,“先天学”体系大体包括三方面内容:第一,指伏羲氏作 为“画卦根据”的天地自然之象,即卦画之前的“河图”。邵雍说:“盖圆者,河图之数”,伏 羲氏“因之而造《易》”①,这种不假智力的“画前之易”是纯自然的,故而有“无字天书 之称。第二,准其自然法则确立的相关图式,即《伏羲先天八卦次序》、《伏羲先天八卦方位》 《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方位》,简称“先天四图”。第三,由“先天”诸图所延 伸的易学象数诠释理论,邵雍将之称作“心法”③,也就是以诚为本的一种精神感悟和思想解 根据以上概括,我们检索朱熹的文集,发现关于《周易》先天学的论述将近150处。其中 既有以书信形式出现,也有以师徒对谈形式出现,更有以专论的方式出现,可谓不拘一格。当 然,贯彻先天学思路最为明显的还是他的易学专著《周易本义》,该书卷首所列九图一开始就是 河图、洛书,然后是冠以伏羲氏之名的“先天四图”以及文王八卦方位图、文王八卦方位次序 图、卦变图。③这九幅图虽然并非都属于先天之图,但其前后相续的排列却充分反映了朱熹返 本先天的思想旨趣。由此可见,朱熹与《周易》先天学的密切关系是有案可稽的。 到了清代康熙年间,以王懋竑为代表的一些儒生对《周易本义》所列的九图是否出自朱熹 之手提出质疑。这种质疑在《四库全书总目》编纂者为胡渭《易图明辨》一书撰写的《提要》 中留下了记录。该《提要》指出,王懋竑等人曾根据朱熹《文集》以及《朱子语类》的资料进 行稽考,得出的结论是:“信其为门人所依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作者基本上同意王懋竑 等人的说法。按照这种观点,则朱熹似乎不是那么推崇《周易》先天学,因为《周易本义》卷 首的九幅图既然是“门人所依附”,那么包括在“九图”中的伏羲先天四图在朱熹原创的《周易 本义》中便是不存在的。如此一来,朱熹与《周易》先天学的关系就得大打折扣了。 不过,清代也有另一派学者持与王懋竑以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作者不同的观点,例如 曾经当过宰相的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便不仅完全相信《周易本义》卷首的九幅图出自朱熹之手, 而且在许多场合指出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推重。李氏说:“《本义》卷首诸图,朱子所作也。” ④又说:“朱子崇重《先天图》,得《易》之本原。”5可以看出,李光地对朱熹是很景仰的,他 的评述显示了一种对朱熹之学的肯定态度。此外,李光地在《周易折中》、《周易通论》、《周易 观彖》等书中还不时地引证朱说,足见李光地对朱熹的著述是作了深入而全面研究的,故而李 氏的看法也是具有相当代表性的 朱熹对《周易》先天学到底持一种什么态度?他的《周易本义》卷首之图果真如王懋竑以 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编纂者所说的那样是“门人所依附”吗?笔者以为此等说法只是推测 ①张行成:《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4,《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②邵雍:《皇极经世书》卷13,《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③李光地《周易通论》卷1称:《本义》卷首诸图,惟八卦方位圆图及六十四卦圆图方图为邵氏之旧,其首之 横图则“朱子用邵子之意而摹画以示人者”,可见朱熹并非完全因袭邵雍。 ④李光地:《周易通论》卷1,《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⑤李光地:《榕村语录》卷9,《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2
2 言传》的这段论述,提取“先天”这个术语,进行思想发挥,建立了以先天八卦方位的认定为 基础、以伏羲氏为源头的符号组合方式、辅之以一定的文字解释的颇具特色的学说,这就是“先 天学”。 根据宋代章如愚《群书考索别集》卷 3、清代黄宗炎《太极图说辨》等文献记载,先天学 发端于《先天图》。最初的《先天图》只有一个,也就是表征天地阴阳自然消长的“六十四卦环 中图”。它由陈抟得之于麻衣道者,数传而达于邵雍。基于儒道兼容的传统,邵雍把易学象数说 与道家思想结合起来,撰写了《皇极经世·观物外篇》等书。通过“环中”之推衍,邵雍不仅 将单一的《先天图》扩展为包括“八卦方位圆图”及“六十四卦圆图”、“六十四卦方图”在内 的组合式《先天图》,而且经由文字解读,构造了一个庞大的先天易学理论体系,对后代产生重 大影响,先天学由之而发展起来。 从宋元以来学者的诸多论说看,“先天学”体系大体包括三方面内容:第一,指伏羲氏作 为“画卦根据”的天地自然之象,即卦画之前的“河图”。邵雍说:“盖圆者,河图之数”,伏 羲氏“因之而造《易》”①,这种不假智力的“画前之易”是纯自然的,故而有“无字天书” 之称。第二,准其自然法则确立的相关图式,即《伏羲先天八卦次序》、《伏羲先天八卦方位》、 《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方位》,简称“先天四图”。第三,由“先天”诸图所延 伸的易学象数诠释理论,邵雍将之称作“心法”②,也就是以诚为本的一种精神感悟和思想解 读。 根据以上概括,我们检索朱熹的文集,发现关于《周易》先天学的论述将近 150 处。其中 既有以书信形式出现,也有以师徒对谈形式出现,更有以专论的方式出现,可谓不拘一格。当 然,贯彻先天学思路最为明显的还是他的易学专著《周易本义》,该书卷首所列九图一开始就是 河图、洛书,然后是冠以伏羲氏之名的“先天四图”以及文王八卦方位图、文王八卦方位次序 图、卦变图。③这九幅图虽然并非都属于先天之图,但其前后相续的排列却充分反映了朱熹返 本先天的思想旨趣。由此可见,朱熹与《周易》先天学的密切关系是有案可稽的。 到了清代康熙年间,以王懋竑为代表的一些儒生对《周易本义》所列的九图是否出自朱熹 之手提出质疑。这种质疑在《四库全书总目》编纂者为胡渭《易图明辨》一书撰写的《提要》 中留下了记录。该《提要》指出,王懋竑等人曾根据朱熹《文集》以及《朱子语类》的资料进 行稽考,得出的结论是:“信其为门人所依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作者基本上同意王懋竑 等人的说法。按照这种观点,则朱熹似乎不是那么推崇《周易》先天学,因为《周易本义》卷 首的九幅图既然是“门人所依附”,那么包括在“九图”中的伏羲先天四图在朱熹原创的《周易 本义》中便是不存在的。如此一来,朱熹与《周易》先天学的关系就得大打折扣了。 不过,清代也有另一派学者持与王懋竑以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作者不同的观点,例如 曾经当过宰相的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便不仅完全相信《周易本义》卷首的九幅图出自朱熹之手, 而且在许多场合指出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推重。李氏说:“《本义》卷首诸图,朱子所作也。” ④又说:“朱子崇重《先天图》,得《易》之本原。”⑤可以看出,李光地对朱熹是很景仰的,他 的评述显示了一种对朱熹之学的肯定态度。此外,李光地在《周易折中》、《周易通论》、《周易 观彖》等书中还不时地引证朱说,足见李光地对朱熹的著述是作了深入而全面研究的,故而李 氏的看法也是具有相当代表性的。 朱熹对《周易》先天学到底持一种什么态度?他的《周易本义》卷首之图果真如王懋竑以 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编纂者所说的那样是“门人所依附”吗?笔者以为此等说法只是推测 ① 张行成:《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 4,《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② 邵雍:《皇极经世书》卷 13,《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③ 李光地《周易通论》卷 1称:《本义》卷首诸图,惟八卦方位圆图及六十四卦圆图方图为邵氏之旧,其首之 横图则“朱子用邵子之意而摹画以示人者”,可见朱熹并非完全因袭邵雍。 ④ 李光地:《周易通论》卷 1,《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⑤ 李光地:《榕村语录》卷 9,《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而已,并无可靠的根据。倘若将卷首九幅图与文字说明配合起来考察,就可以看出彼此颇相吻 合。在有关先天四图的说明中有一个重要现象,这就是屡引邵雍之说为证。关于这一点,我们 从朱熹回答当时一些学者质疑的书信中也可以找到佐证。例如他在《答林黄中》的信中说: 熹请以邵氏之浅近瑓咯者言之:盖一图之内,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生出次第, 位置行列,不待安排而粲然有序,以至于第四分而为十六,第五分而为三十二,第六分而 为六十四,则其因而重之,亦不待用意推移,而与前之三分焉者,未尝不吻合也。比之并 累三阳以为乾,连迭三阴以为坤,然后以意交错而成六子,又先画八卦于内,复画八卦于 外以旋相加,而后得为六十四卦者,其出于天理之自然,与人为之造作,盖不同矣。 朱熹答复之人林黄中,即林栗,“黄中”系其字,福建福淸人。据《宋史》卷394《林栗传》 以及《宋会要辑稿》等文献记载,林栗为宋高宗绍兴十二年(142年)进士,初任崇安尉,教 授南安军。二十八年(1158年),召为太学正②。孝宗即位,迁屯田员外郎。此后历知江州、湖 州、兴化军等,亦曾任恭王府直讲等职。淳熙十五年(1189年),林栗任兵部侍郎。其时,朱 熹则任兵部郎官。从职务上看,林栗算是朱熹的上级,但两人的学术观点不合,尤其是在对待 邵雍《周易》先天学的问题上更有对立态势。据朱鉴编《文公易说》收录的《记林栗辨易》可 知,林栗造访朱熹时问及“向时附去《易解》,其间恐有未是处,幸见喻”,朱熹直截了当地指 出林栗的《易解》“却是于大纲领处有可疑者”。朱熹之所以对林栗的《易解》表示“可疑”,是 因为彼此在邵雍(康节)学说的理解上相差甚远。林栗在造访朱熹时声称自己著此书,“正欲攻 康节尔”,朱熹则针锋相对地说:“康节未易攻,侍郎且更子细。若此论不改,恐终为有识者所 笑也。”听了这番犀利的评论,林栗面显怒色地说,“正要人笑”。林栗所撰的《易解》凡36卷, 本来是要上进皇帝“御览”的,朱熹却将之一口否定,不给这位上司留点情面,说明朱熹对待 学术问题是一丝不苟的,也表明他对邵雍的先天学是相当首肯的 《记林栗辨易》所反映的情况恰好可以同上引的《答林黄中》相互印证,显示了朱熹推崇 邵雍先天学的一贯态度。值得注意的是,朱熹与林栗当面辩论的淳煕十五年离《周易本义》传 世的淳熙初相隔已有十多年。由于朱熹《周易本义》的流行,邵雍的先天学一方面获得了更 大的传播空间,另一方面也引起了不同观点的争论。在这前后,朱熹分别回答了袁机仲、叶永 卿、方宾王、黄直卿。每次答疑,都是围绕邵雍先天学展开的;此外,朱熹在回答门人的提问 时也广泛涉及邵雍的先天学,例如《朱子语类》卷65专列《伏羲卦画先天图》等节,记录了朱 熹与门人在《周易》先天学方面的对话。卷67专列《朱子本义启蒙》一节,记载朱熹传授门人 《周易本义》与《易学启蒙》的言论。在这方面,见于名录的朱熹门人主要有吕焘、辅广、陈 文蔚、李方子、汤泳、刘砺、刘砥等,这些门人请教朱熹的时间起于淳煕二年,历经孝宗、光 宗、宁宗诸朝 从内容来看,朱熹与弟子的谈话往往露出他采撷先天图的痕迹,例如邵武门人李方子问伏 羲先天圆图时,朱熹回答说:“先天图今所写者,是以一岁之运言之。若大而古今十二万九千六 百年,亦只是这圈子;小而一日一时,亦只是这圈子。都从复上推起去。”这一段解说颇耐人 寻味,其中的“今所写者”尤其值得琢磨,如果说邵雍传世的“先天图”在时限上属于“昔”, 那么这里的“今”乃是就说者的特殊情境而言的。由于这是口述,朱熹采用倒装句式,将宾语 提前,于是本来应该是“今所写者先天图”就变成“先天图今所写者”。尽管如此,其意义还是 确定明白的。总之,从这句话里,我们可以发掘出这样的信息:朱熹为门人讲授是有读本的, ①《晦庵集》卷37《答林黄中》,《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79,《从书集成初编》史地类 ③按,《朱子语类》卷67《易三》载吕焘于淳熙二年(乙未)问《易》事,朱熹答:“看《易》,先看某《本义》 了,却看伊川解,以相参考。”这表明至迟在淳熙二年,《周易本义》已成稿并且在门人中流传 ④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65,中华书局,1986年,第4册,第1617-1618页
3 而已,并无可靠的根据。倘若将卷首九幅图与文字说明配合起来考察,就可以看出彼此颇相吻 合。在有关先天四图的说明中有一个重要现象,这就是屡引邵雍之说为证。关于这一点,我们 从朱熹回答当时一些学者质疑的书信中也可以找到佐证。例如他在《答林黄中》的信中说: 熹请以邵氏之浅近疎略者言之:盖一图之内,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生出次第, 位置行列,不待安排而粲然有序,以至于第四分而为十六,第五分而为三十二,第六分而 为六十四,则其因而重之,亦不待用意推移,而与前之三分焉者,未尝不吻合也。比之并 累三阳以为乾,连迭三阴以为坤,然后以意交错而成六子,又先画八卦于内,复画八卦于 外以旋相加,而后得为六十四卦者,其出于天理之自然,与人为之造作,盖不同矣。① 朱熹答复之人林黄中,即林栗,“黄中”系其字,福建福清人。据《宋史》卷394《林栗传》 以及《宋会要辑稿》等文献记载,林栗为宋高宗绍兴十二年(1142 年)进士,初任崇安尉,教 授南安军。二十八年(1158年),召为太学正②。孝宗即位,迁屯田员外郎。此后历知江州、湖 州、兴化军等,亦曾任恭王府直讲等职。淳熙十五年(1189 年),林栗任兵部侍郎。其时,朱 熹则任兵部郎官。从职务上看,林栗算是朱熹的上级,但两人的学术观点不合,尤其是在对待 邵雍《周易》先天学的问题上更有对立态势。据朱鉴编《文公易说》收录的《记林栗辨易》可 知,林栗造访朱熹时问及“向时附去《易解》,其间恐有未是处,幸见喻”,朱熹直截了当地指 出林栗的《易解》“却是于大纲领处有可疑者”。朱熹之所以对林栗的《易解》表示“可疑”,是 因为彼此在邵雍(康节)学说的理解上相差甚远。林栗在造访朱熹时声称自己著此书,“正欲攻 康节尔”,朱熹则针锋相对地说:“康节未易攻,侍郎且更子细。若此论不改,恐终为有识者所 笑也。”听了这番犀利的评论,林栗面显怒色地说,“正要人笑”。林栗所撰的《易解》凡 36 卷, 本来是要上进皇帝“御览”的,朱熹却将之一口否定,不给这位上司留点情面,说明朱熹对待 学术问题是一丝不苟的,也表明他对邵雍的先天学是相当首肯的。 《记林栗辨易》所反映的情况恰好可以同上引的《答林黄中》相互印证,显示了朱熹推崇 邵雍先天学的一贯态度。值得注意的是,朱熹与林栗当面辩论的淳熙十五年离《周易本义》传 世的淳熙初③相隔已有十多年。由于朱熹《周易本义》的流行,邵雍的先天学一方面获得了更 大的传播空间,另一方面也引起了不同观点的争论。在这前后,朱熹分别回答了袁机仲、叶永 卿、方宾王、黄直卿。每次答疑,都是围绕邵雍先天学展开的;此外,朱熹在回答门人的提问 时也广泛涉及邵雍的先天学,例如《朱子语类》卷 65 专列《伏羲卦画先天图》等节,记录了朱 熹与门人在《周易》先天学方面的对话。卷 67专列《朱子本义启蒙》一节,记载朱熹传授门人 《周易本义》与《易学启蒙》的言论。在这方面,见于名录的朱熹门人主要有吕焘、辅广、陈 文蔚、李方子、汤泳、刘砺、刘砥等,这些门人请教朱熹的时间起于淳熙二年,历经孝宗、光 宗、宁宗诸朝。 从内容来看,朱熹与弟子的谈话往往露出他采撷先天图的痕迹,例如邵武门人李方子问伏 羲先天圆图时,朱熹回答说:“先天图今所写者,是以一岁之运言之。若大而古今十二万九千六 百年,亦只是这圈子;小而一日一时,亦只是这圈子。都从复上推起去。”④这一段解说颇耐人 寻味,其中的“今所写者”尤其值得琢磨,如果说邵雍传世的“先天图”在时限上属于“昔”, 那么这里的“今”乃是就说者的特殊情境而言的。由于这是口述,朱熹采用倒装句式,将宾语 提前,于是本来应该是“今所写者先天图”就变成“先天图今所写者”。尽管如此,其意义还是 确定明白的。总之,从这句话里,我们可以发掘出这样的信息:朱熹为门人讲授是有读本的, ①《晦庵集》卷 37《答林黄中》,《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 179,《丛书集成初编》史地类。 ③ 按,《朱子语类》卷 67《易三》载吕焘于淳熙二年(乙未)问《易》事,朱熹答:“看《易》,先看某《本义》 了,却看伊川解,以相参考。”这表明至迟在淳熙二年,《周易本义》已成稿并且在门人中流传。 ④ 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 65,中华书局,1986 年,第 4 册,第 1617-1618 页
这个读本当中包含着先天图,门人在看了读本之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向朱熹请教,朱熹紧紧抓住 其核心予以回答:再联系朱熹与门人讨论《周易》诸卦义的情形,可知此读本主要是《周易本 义》。关于此,《朱子语类》卷6《易二》有一条资料可资佐证。该卷记录文蔚的话说:“常爱 先生《易本义》云:‘伏羲不过验阴阳消息两端而已。只是一阴一阳,便分吉凶了。只管就上加 去成八卦,以至六十四卦,无非是验这两端消息。”朱熹回答说:“《易》不离阴阳,千变万化, 只是这两个。庄子云:‘易道阴阳。’他亦自看得。”陈文蔚与朱熹的对话以伏羲阴阳卦画为核心 这显然是围绕先天学问题进行的,而这番对话又是在陈文蔚表明自己喜爱先生《易本义》的情 况下发生的,这就足以证明朱熹早期弟子见到的《周易本义》含有先天学图形与文字相结合的 内容。陈文蔚与李方子请教朱熹是在戊申以后,大抵离朱熹与林栗辩论的时间不会很长,可以 想见《周易本义》传世之后不仅成为门人的教材,而且也受到了当时学术界的关注,成为学者 讨论的热点 由于《周易本义》的先天图主要来源于邵雍,朱熹的图说又多引述邵雍的话,那些不同意 邵雍《周易》先天学的学者当然就找朱熹算账来了,淳熙四年以后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冲着朱熹 来攻击邵雍,其实就是力图通过攻击邵雍来否定朱熹的易学思想体系:但朱熹却没有动摇自己 的学术立场,反而在各种场合通过解读先天图而阐述自己的易学理论,这是令人深思的 二、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寻根 从朱熹与不同观点的学者之论辩以及他向门人讲授、解说伏羲先天四图的情况看,他确实 对《周易》先天学怀着浓厚兴趣,并且花费颇多时间予以研究。因此,当现代学者将朱熹的易 学理论置于传统文化史的视野中予以考察的时候,很自然地就得出了朱熹对《周易》先天学是 有所继承”的看法。关于这一点,以往许多易学史研究者撰写的专著都已涉及,像朱伯崑的 《易学哲学史》、林忠军的《象数易学发展史》、萧汉明的《<周易本义>导读》以及李申的《易 图考》均从各自的角度予以论述:此外,还有许多学者撰写长文进行稽考,例如郭彧的《谈朱 熹对邵雍象数易学的发展与演变》《<周易本义〉卷首九图考辨》等,从不同侧面分析了朱熹先 天学的渊源及其变迁,这是十分可喜的。不过,朱熹对以往的《周易》先天学是怎样继承的? 或者说他是采取什么方法来继承以往的《周易》先天学的?这依然是需要探讨的问题 不言而喻,继承的方法可以多种多样。作为一个颇具包容精神的博学之士,朱熹面对以往 的《周易》先天学,自然也有自己的继承方法。与许多被动接受影响的学者不同,朱熹做学问 不仅具有自觉性,而且喜欢探索本源,在《周易》先天学问题上也是如此。从这种意义来看, 我们可以说朱熹是以追根溯源的方式来继承以往的《周易》先天学的,故而他的《周易》先天 学也就充满了寻根意识。 翻开《周易本义》,不难发现这样的特征:朱熹有关先天说的引证很注重交代来历。例如他 在摹写了伏羲先天四图后指出:“右伏羲四图,其说皆出邵氏。盖邵氏得之李之才挺之,挺之 得之穆修伯长,伯长得之华山希夷先生陈抟图南者,所谓先天之学也。”2按照通常的做法,资 料来源只要标明引用的直接文本就可以了,但朱熹却进一步追考,从邵雍上溯,以至于陈抟。 朱熹的这一番陈述应该说是有来历的,因为《宋史》等书可以查到相关的资料与线索。 不过,到了20世纪80年代初中期,复有学者对先天学出自陈抟的说法表示怀疑,李申算 是有所质疑的专家之一。他的理由是“北宋人的记述,可说无人提(先天学)得自陈抟的”③ 因此,他推断先天学出自陈抟的说法乃是邵雍之子邵伯温的编造。笔者很欣赏李申的大胆探索 ①《四库全书》收入咸淳乙丑九江吴革所刊《原本周易本义》以及《周易本义》,系朱熹《周易本义》的两个不 同版本。前者“说”作“失”,当有误,萧汉明的《周易本义>导读》已校正为“说”,今从之。 ②朱熹:《原本周易本义》卷首,《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③李申:《易图考》,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09页。根据《易图考》的后记所叙,李申此书完成于1984 年,可见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工作颇早
4 这个读本当中包含着先天图,门人在看了读本之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向朱熹请教,朱熹紧紧抓住 其核心予以回答;再联系朱熹与门人讨论《周易》诸卦义的情形,可知此读本主要是《周易本 义》。关于此,《朱子语类》卷 66《易二》有一条资料可资佐证。该卷记录文蔚的话说:“常爱 先生《易本义》云:‘伏羲不过验阴阳消息两端而已。只是一阴一阳,便分吉凶了。只管就上加 去成八卦,以至六十四卦,无非是验这两端消息。’”朱熹回答说:“《易》不离阴阳,千变万化, 只是这两个。庄子云:‘易道阴阳。’他亦自看得。”陈文蔚与朱熹的对话以伏羲阴阳卦画为核心, 这显然是围绕先天学问题进行的,而这番对话又是在陈文蔚表明自己喜爱先生《易本义》的情 况下发生的,这就足以证明朱熹早期弟子见到的《周易本义》含有先天学图形与文字相结合的 内容。陈文蔚与李方子请教朱熹是在戊申以后,大抵离朱熹与林栗辩论的时间不会很长,可以 想见《周易本义》传世之后不仅成为门人的教材,而且也受到了当时学术界的关注,成为学者 讨论的热点。 由于《周易本义》的先天图主要来源于邵雍,朱熹的图说又多引述邵雍的话,那些不同意 邵雍《周易》先天学的学者当然就找朱熹算账来了,淳熙四年以后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冲着朱熹 来攻击邵雍,其实就是力图通过攻击邵雍来否定朱熹的易学思想体系;但朱熹却没有动摇自己 的学术立场,反而在各种场合通过解读先天图而阐述自己的易学理论,这是令人深思的。 二、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寻根 从朱熹与不同观点的学者之论辩以及他向门人讲授、解说伏羲先天四图的情况看,他确实 对《周易》先天学怀着浓厚兴趣,并且花费颇多时间予以研究。因此,当现代学者将朱熹的易 学理论置于传统文化史的视野中予以考察的时候,很自然地就得出了朱熹对《周易》先天学是 “有所继承”的看法。关于这一点,以往许多易学史研究者撰写的专著都已涉及,像朱伯崑的 《易学哲学史》、林忠军的《象数易学发展史》、萧汉明的《<周易本义>导读》以及李申的《易 图考》均从各自的角度予以论述;此外,还有许多学者撰写长文进行稽考,例如郭彧的《谈朱 熹对邵雍象数易学的发展与演变》、《<周易本义>卷首九图考辨》等,从不同侧面分析了朱熹先 天学的渊源及其变迁,这是十分可喜的。不过,朱熹对以往的《周易》先天学是怎样继承的? 或者说他是采取什么方法来继承以往的《周易》先天学的?这依然是需要探讨的问题。 不言而喻,继承的方法可以多种多样。作为一个颇具包容精神的博学之士,朱熹面对以往 的《周易》先天学,自然也有自己的继承方法。与许多被动接受影响的学者不同,朱熹做学问 不仅具有自觉性,而且喜欢探索本源,在《周易》先天学问题上也是如此。从这种意义来看, 我们可以说朱熹是以追根溯源的方式来继承以往的《周易》先天学的,故而他的《周易》先天 学也就充满了寻根意识。 翻开《周易本义》,不难发现这样的特征:朱熹有关先天说的引证很注重交代来历。例如他 在摹写了伏羲先天四图后指出:“右伏羲四图,其说①皆出邵氏。盖邵氏得之李之才挺之,挺之 得之穆修伯长,伯长得之华山希夷先生陈抟图南者,所谓先天之学也。”②按照通常的做法,资 料来源只要标明引用的直接文本就可以了,但朱熹却进一步追考,从邵雍上溯,以至于陈抟。 朱熹的这一番陈述应该说是有来历的,因为《宋史》等书可以查到相关的资料与线索。 不过,到了20 世纪 80年代初中期,复有学者对先天学出自陈抟的说法表示怀疑,李申算 是有所质疑的专家之一。他的理由是“北宋人的记述,可说无人提(先天学)得自陈抟的”③。 因此,他推断先天学出自陈抟的说法乃是邵雍之子邵伯温的编造。笔者很欣赏李申的大胆探索 ①《四库全书》收入咸淳乙丑九江吴革所刊《原本周易本义》以及《周易本义》,系朱熹《周易本义》的两个不 同版本。前者“说”作“失”,当有误,萧汉明的《<周易本义>导读》已校正为“说”,今从之。 ② 朱熹:《原本周易本义》卷首,《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③ 李申:《易图考》,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年,第 209页。根据《易图考》的后记所叙,李申此书完成于 1984 年,可见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工作颇早
精神,也佩服他的辛勤劳作。然而,必须指出,认为北宋无人提先天学得自陈抟的说法是不准 确的,因为邵伯温生于嘉祐二年(1057年),卒于绍兴四年(114年),其主要学术活动是在北 宋。邵伯温讲述其父学术渊源的《易学辨惑》是针对时人郑央“秘窃”邵雍之学以行怪异一事 而写的。考《宋史·艺文志》,可知郑央有《时用书》20卷、《明用书》9卷、《易传词》3卷等 多种著作行世。《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指出,郑央之书“皆破碎妄作,穿凿不根”,而北宋学者 沈括的《梦溪笔谈》则认为郑央之《易》说,“皆荒唐之论,独有此卦变之说,未知其是非”, 沈括在评论郑央时兼及邵雍,说邵雍亦知大略,“已能洞吉凶之变。此人乃形于书,必有天谴”。 对于批评邵雍的这番诅咒式言论,邵伯温不以为然,所以写了《易学辨惑》予以解释和辩驳 在这部书里,邵伯温追溯了邵雍先天学的由来,叙述了陈抟、穆修、李之才、邵雍的学缘脉络。 很明显,邵伯温是为了消除北宋时期一些人将邵雍之学当作一般占卜术数看待的社会影响才提 笔撰写《易学辨惑》的,他的论辩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时效性,故而其《易学辨惑》当成于北 宋,算是北宋人叙说先天学得自陈抟的一个例证。其实,在北宋时期,记载先天学得自陈抟的 文献并非只有邵伯温《易学辨惑》一种,像朱震的《汉上易传》也有类似的说法。该书之《表》 谓:“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表》中朱震自述作《汉上 易传》的过程,起手于北宋政和申(1116年),完成于南末甲寅(1134年),前后历时十八年 ①朱震的生活年代与邵伯温差不多,他关于先天学授受源流的资料不可能到了比较动乱的南宋 初才开始收集,应该是在北宋时期就有积累了,至少无法排除朱震在北宋时期就收集关于先天 学的资料并且撰写部分内容的可能 从邵伯温《易学辨惑》与朱震《汉上易传》的记载中,我们大致能够了解朱熹《周易本义》 何以在刊刻伏羲先天四图时要从邵雍上溯于陈抟的文化背景。朱熹陈述其传承的文脉,显示了 个严谨学者尊重历史与尊重他人的求实态度。他在《周易本义》卷首关于伏羲先天四图由来 的学缘追踪虽然只有短短几行,但却有充分的资料基础,朱熹编纂的《宋名臣言行录》之《前 集》卷10便详细记载了陈抟、穆修、种放、李之才、邵雍的事迹,在该书的《前集》卷2记载 钱若水言行时也涉及陈抟希夷先生。在每条资料的末了,朱熹都标明来源,其中有《易学辨惑》、 《燕谈》、《记闻》、《闻见录》、《倦游录》、《玉壶清话》等颇多前人留下的文献。其中也不乏 北宋人的著作,例如《玉壶清话》,该书系文莹所撰,据晁公武《读书志》所载,《玉壶清话》 成于熙宁年间,正值王安石变法时期。足见朱熹不仅相当关注北宋人的资料,而且花费了不少 时间进行深入研究。朱熹编纂的《宋名臣言行录》很少直呼陈抟之名,大多是称之为“希夷” 希夷先生”或者“图南”“图南先生”,说明朱熹对陈抟是很敬重的。 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寻根并非只是到了陈抟那里就停止,而是抓住可能的线索步步追 踪。朱熹在移居建阳并设立考亭书院之后,大约在绍熙四、五年(119)3~-1194)间,先天学重 新成为他们师徒讨论的热点。在这个时期,朱熹回答门人的时候多次言及先天图当在邵子以及 陈希夷先生之前。见于《朱子语类》的记载主要有两条 《先天图》直是精微,不超于康节。希夷以前元有,只是秘而不传。次第是方士章所 相传授底。《参同契》中亦有些意思相似,与历不相应 邵子“天地定位,否泰反类”一诗,正是发明先天方图之义。《先天图》传自希夷,希 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官是也。⑤ ①《四库全书》经部·易传·《上易传表》:“臣顷者游宦西洛,获观《遗书》,问疑请益,遍访师门,而后 粗窥一二,造次不舍,十有八年,起政和丙申,终绍兴甲寅………” ②朱熹引述中的《燕谈》当是《渑水燕谈录》的简称,其作者王辟之,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进士,该 书成于北宋绍圣二年(1095年) ③马端临《文献通考》载文莹《玉壶清话》10卷,诸书所引亦多作《玉壶清话》。 ④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65,中华书局,1986年,第4册,第1617页。 ⑤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100,中华书局,1986年,第7册,第255页
5 精神,也佩服他的辛勤劳作。然而,必须指出,认为北宋无人提先天学得自陈抟的说法是不准 确的,因为邵伯温生于嘉祐二年(1057年),卒于绍兴四年(1134 年),其主要学术活动是在北 宋。邵伯温讲述其父学术渊源的《易学辨惑》是针对时人郑夬“秘窃”邵雍之学以行怪异一事 而写的。考《宋史·艺文志》,可知郑夬有《时用书》20卷、《明用书》9 卷、《易传词》3 卷等 多种著作行世。《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指出,郑夬之书“皆破碎妄作,穿凿不根”,而北宋学者 沈括的《梦溪笔谈》则认为郑夬之《易》说,“皆荒唐之论,独有此卦变之说,未知其是非”, 沈括在评论郑夬时兼及邵雍,说邵雍亦知大略,“已能洞吉凶之变。此人乃形于书,必有天谴”。 对于批评邵雍的这番诅咒式言论,邵伯温不以为然,所以写了《易学辨惑》予以解释和辩驳。 在这部书里,邵伯温追溯了邵雍先天学的由来,叙述了陈抟、穆修、李之才、邵雍的学缘脉络。 很明显,邵伯温是为了消除北宋时期一些人将邵雍之学当作一般占卜术数看待的社会影响才提 笔撰写《易学辨惑》的,他的论辩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时效性,故而其《易学辨惑》当成于北 宋,算是北宋人叙说先天学得自陈抟的一个例证。其实,在北宋时期,记载先天学得自陈抟的 文献并非只有邵伯温《易学辨惑》一种,像朱震的《汉上易传》也有类似的说法。该书之《表》 谓:“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表》中朱震自述作《汉上 易传》的过程,起手于北宋政和丙申(1116 年),完成于南宋甲寅(1134 年),前后历时十八年。 ①朱震的生活年代与邵伯温差不多,他关于先天学授受源流的资料不可能到了比较动乱的南宋 初才开始收集,应该是在北宋时期就有积累了,至少无法排除朱震在北宋时期就收集关于先天 学的资料并且撰写部分内容的可能。 从邵伯温《易学辨惑》与朱震《汉上易传》的记载中,我们大致能够了解朱熹《周易本义》 何以在刊刻伏羲先天四图时要从邵雍上溯于陈抟的文化背景。朱熹陈述其传承的文脉,显示了 一个严谨学者尊重历史与尊重他人的求实态度。他在《周易本义》卷首关于伏羲先天四图由来 的学缘追踪虽然只有短短几行,但却有充分的资料基础,朱熹编纂的《宋名臣言行录》之《前 集》卷 10 便详细记载了陈抟、穆修、种放、李之才、邵雍的事迹,在该书的《前集》卷 2 记载 钱若水言行时也涉及陈抟希夷先生。在每条资料的末了,朱熹都标明来源,其中有《易学辨惑》、 《燕谈》②、《记闻》、《闻见录》、《倦游录》、《玉壶清话》等颇多前人留下的文献。其中也不乏 北宋人的著作,例如《玉壶清话》,该书系文莹所撰,据晁公武《读书志》所载,《玉壶清话》 成于熙宁年间,正值王安石变法时期。③足见朱熹不仅相当关注北宋人的资料,而且花费了不少 时间进行深入研究。朱熹编纂的《宋名臣言行录》很少直呼陈抟之名,大多是称之为“希夷”、 “希夷先生”或者“图南”、“图南先生”,说明朱熹对陈抟是很敬重的。 朱熹对《周易》先天学的寻根并非只是到了陈抟那里就停止,而是抓住可能的线索步步追 踪。朱熹在移居建阳并设立考亭书院之后,大约在绍熙四、五年(1193~1194)间,先天学重 新成为他们师徒讨论的热点。在这个时期,朱熹回答门人的时候多次言及先天图当在邵子以及 陈希夷先生之前。见于《朱子语类》的记载主要有两条: 《先天图》直是精微,不起于康节。希夷以前元有,只是秘而不传。次第是方士辈所 相传授底。《参同契》中亦有些意思相似,与历不相应。④ 邵子“天地定位,否泰反类”一诗,正是发明先天方图之义。《先天图》传自希夷,希 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言是也。⑤ ①《四库全书》经部·易传·《汉上易传表》:“臣顷者游宦西洛,获观《遗书》,问疑请益,遍访师门,而后 粗窥一二,造次不舍,十有八年,起政和丙申,终绍兴甲寅……” ② 朱熹引述中的《燕谈》当是《渑水燕谈录》的简称,其作者王辟之,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进士,该 书成于北宋绍圣二年(1095 年)。 ③ 马端临《文献通考》载文莹《玉壶清话》10 卷,诸书所引亦多作《玉壶清话》。 ④ 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 65,中华书局,1986 年,第 4 册,第 1617 页。 ⑤ 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 100,中华书局,1986 年,第 7 册,第 255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