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这次来上海,住在复兴中路,与岳阳路只一步之遥。推窗望去,普希金的铜像尽收眼 底。大概是缘分,非让我在这个美好而难忘的季节与普希金相逢,心中便涌出许多普希金明 丽的诗句,春水一般荡漾 (3)其实,大多上海人对他冷漠得很,匆匆忙忙地从他身旁川流不息地上班、下班,看都 不看他一眼,好像他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塑像,身旁的水泥电杆一样。提起他来,绝不会有决 斗的刺激,甚至说不出他哪怕一句短短的诗 (4)普希金离人们太遥远了。于是,人们绕过他,到前面不远的静安寺买时髦的衣装,到 旁边的教育会堂舞厅跳舞,到身后的水果摊、酒吧间捧几只时令水果或高脚酒杯 (5)当晚,和朋友去拜谒普希金。天气很好,4月底上海不冷不燥,夜风吹送着温馨。铜 像四周竟然了无一人,散步的、谈情说爱的,都不愿到这里来。月光如水,清冷地洒在普希 金的头顶。由于石砌的底座过高,普希金的头像显得有些小而看不大清楚。我想更不会有痴 情而又有耐心的人抬酸了脖颈,如我们一样仰视普希金那一双忧郁的眼神了。 (6)此时,教育会堂舞厅中正音乐四起,爵士鼓、打击乐响得惊心动魄。红男绿女出出进 进,缠绵得像糖稀软成一团,偏偏没有人向普希金瞥一眼 (7)我很替普希金难过。我想起曾经去过的莫斯科阿尔巴特街的普希金故居。在普希金广 场的普希金铜像旁,即便是飘飞着雪花或细雨的日子里,那里也会有人凭吊。那一年我去时 正淅淅沥沥下着霏霏雨丝,故居前,铜像下,依然摆淸鲜花,花朵上沾满雨珠宛著凄清的沮 水。甚至有人在悄悄背诵着普希金的诗句,那诗句便也如冋沾上雨珠无比温馨湿润,让人沉 浸在一种远比现实美好的诗的意境之中。 (8)而这一夜晚,没有雨丝、没有鲜花,普希金铜像下,只有我和朋友两人。普希金只属 于我们。 (9)第二天白天,我特意注意这里,除了几位老人打拳,几个小孩玩耍,没有人注意普希 金。铜像孤零零地立在格外灿烂的阳光下
(2)这次来上海,住在复兴中路,与岳阳路只一步之遥。推窗望去,普希金的铜像尽收眼 底。大概是缘分,非让我在这个美好而难忘的季节与普希金相逢,心中便涌出许多普希金明 丽的诗句,春水一般荡漾。 (3)其实,大多上海人对他冷漠得很,匆匆忙忙地从他身旁川流不息地上班、下班,看都 不看他一眼,好像他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塑像,身旁的水泥电杆一样。提起他来,绝不会有决 斗的刺激,甚至说不出他哪怕一句短短的诗。 (4)普希金离人们太遥远了。于是,人们绕过他,到前面不远的静安寺买时髦的衣装,到 旁边的教育会堂舞厅跳舞,到身后的水果摊、酒吧间捧几只时令水果或高脚酒杯…… (5)当晚,和朋友去拜谒普希金。天气很好,4 月底上海不冷不燥,夜风吹送着温馨。铜 像四周竟然了无一人,散步的、谈情说爱的,都不愿到这里来。月光如水,清冷地洒在普希 金的头顶。由于石砌的底座过高,普希金的头像显得有些小而看不大清楚。我想更不会有痴 情而又有耐心的人抬酸了脖颈,如我们一样仰视普希金那一双忧郁的眼神了。 (6)此时,教育会堂舞厅中正音乐四起,爵士鼓、打击乐响得惊心动魄。红男绿女出出进 进,缠绵得像糖稀软成一团,偏偏没有人向普希金瞥一眼。 (7)我很替普希金难过。我想起曾经去过的莫斯科阿尔巴特街的普希金故居。在普希金广 场的普希金铜像旁,即便是飘飞着雪花或细雨的日子里,那里也会有人凭吊。那一年我去时 正淅淅沥沥下着霏霏雨丝,故居前,铜像下,依然摆满鲜花,花朵上沾满雨珠宛若凄清的泪 水。甚至有人在悄悄背诵着普希金的诗句,那诗句便也如同沾上雨珠无比温馨湿润,让人沉 浸在一种远比现实美好的诗的意境之中。 (8)而这一夜晚,没有雨丝、没有鲜花,普希金铜像下,只有我和朋友两人。普希金只属 于我们。 (9)第二天白天,我特意注意这里,除了几位老人打拳,几个小孩玩耍,没有人注意普希 金。铜像孤零零地立在格外灿烂的阳光下
(10)朋友告诉我:这尊塑像己是第三次塑造了。第一尊毁于日本侵略者的战火中,第二尊 毁于我们自己的手中。莫斯科的普希金青铜塑像屹立在那里半个多世纪安然无恙,我们的普 希金铜像却在短短时间之内连遭两次劫难 (11)在普希金铜像附近住着一位现今仍在世的老翻译家,一辈子专事翻译普希金、莱蒙托夫 的诗作,在文化大革命中亲眼目睹普希金的铜像是如何被红卫兵用绳子拉倒,内心的震动不 亚于一场地震。曾有人劝他搬家,避免触目伤怀,老人却一直坚持住在普希金的身旁,相看 两不厌,度过他的残烛晚年 (12)老翻译家或许能给这尊孤独的普希金些许安慰?许多人淡忘了许多往事,忘记当初是 如何用自己的手将美好的事物毁坏掉,当然便不会珍惜美好的失而复得。年轻人早把那些悲 惨的历史当成金庸或琼瑶的故事书,怎么会涌动老翻译家那般刻骨的思绪?据说残酷的沙皇 读了普希金的诗还曾讲过这样的话:“谢谢普希金,为了他的诗感发善良的感情!”而我们却 不容忍普希金,不是把他推倒,便是把他孤零零地抛在寂寞的街头 (13)我忽然想起普希金曾经对于春天的诅咒 啊,春天,春天, 你的出现对我是多么沉重 还是给我飞旋的风雪吧,我要漫长的冬天的幽暗 (14)有几人能如老翻译家那样理解普希金呢?过去只成了一页轻轻揭去的日历,眼前难以 抵挡春日的诱惑,谁还愿意去在凛冽风雪中洗涤自己的灵魂呢? (15)离开上海的那天下午,我邀上朋友再一次来到普希金的铜像旁。阳光很好,碎金子 一般缀满普希金的脸庞。真好,这一次普希金不再孤独,身旁的石凳上正坐着一个外乡人 我为遇到知音而兴奋,跑过去一看,失望透顶。他的手中拿着一架微型计算机正在算帐,很 投入。他的额头渗了细细的汗珠。 (16)我们又来到普希金像的正面,心一下子更被猫咬一般难受。石座底部刻有的“普希金 (17∞9—-1837)”字样中,偏偏“金”字被黄粉笔涂满。莫非只识得普希金中的“金”字吗?
(10)朋友告诉我:这尊塑像已是第三次塑造了。第一尊毁于日本侵略者的战火中,第二尊 毁于我们自己的手中。莫斯科的普希金青铜塑像屹立在那里半个多世纪安然无恙,我们的普 希金铜像却在短短时间之内连遭两次劫难。 (11)在普希金铜像附近住着一位现今仍在世的老翻译家,一辈子专事翻译普希金、莱蒙托夫 的诗作,在文化大革命中亲眼目睹普希金的铜像是如何被红卫兵用绳子拉倒,内心的震动不 亚于一场地震。曾有人劝他搬家,避免触目伤怀,老人却一直坚持住在普希金的身旁,相看 两不厌,度过他的残烛晚年。 (12)老翻译家或许能给这尊孤独的普希金些许安慰?许多人淡忘了许多往事,忘记当初是 如何用自己的手将美好的事物毁坏掉,当然便不会珍惜美好的失而复得。年轻人早把那些悲 惨的历史当成金庸或琼瑶的故事书,怎么会涌动老翻译家那般刻骨的思绪?据说残酷的沙皇 读了普希金的诗还曾讲过这样的话:“谢谢普希金,为了他的诗感发善良的感情!”而我们却 不容忍普希金,不是把他推倒,便是把他孤零零地抛在寂寞的街头。 (13)我忽然想起普希金曾经对于春天的诅咒—— 啊,春天,春天, 你的出现对我是多么沉重, …… 还是给我飞旋的风雪吧, 我要漫长的冬天的幽暗。 (14)有几人能如老翻译家那样理解普希金呢?过去只成了一页轻轻揭去的日历,眼前难以 抵挡春日的诱惑,谁还愿意去在凛冽风雪中洗涤自己的灵魂呢? (15)离开上海的那天下午,我邀上朋友再一次来到普希金的铜像旁。阳光很好,碎金子 一般缀满普希金的脸庞。真好,这一次普希金不再孤独,身旁的石凳上正坐着一个外乡人。 我为遇到知音而兴奋,跑过去一看,失望透顶。他的手中拿着一架微型计算机正在算帐,很 投入。他的额头渗了细细的汗珠。 (16)我们又来到普希金像的正面,心一下子更被猫咬一般难受。石座底部刻有的“普希金 (1799—1837)”字样中,偏偏“金”字被黄粉笔涂满。莫非只识得普希金中的“金”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