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龙文存 发了财,你可以去度假晒太阳。” “我现在不就在晒着吗?” 那商人终于无言以对,怏怏而去。 这个故事很自然地让人想到普希金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渔夫的妻子一遍又 遍地向小金鱼索取非分的生活一一从讨到一个新木盆,到求得一间大木屋,到成为 个世袭的贵族,直到做一个自在的女王……结果怎样呢?渔夫的眼前依旧是那间泥棚, 他那贪婪的老太婆依旧坐在破门槛上,她的面前还是那只破旧的木盆。 我不知道那个钓鱼的人是否读过普希金的这个故事,但我们是读过的,可我们还是 多半变成了那商人模样。为了挣更多的钱,为了将小房子换大房子大房子换别墅,为了 买很多并不必需的食品和衣服,为了以此博取自我的愉悦与他人的歆羡,我们终日陀螺 般忙碌劳作,恨不得把自己的每分每秒都标价出售。殊不知我们在追逐那一只又一只幸 福快乐的“电兔子”时,却把一份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恬静纯美丢失殆尽。 更为惨重的代价是,我们过分膨胀的需求与消费产生了过分膨胀的工、农、林、渔、 牧、副业,而这些过分膨胀的各类产业又把我们人类自身逼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淡水 缺乏,能源枯竭,环境污染,生态失衡……于是我们只好又大费周折地去对付这种种难 题,只好再加倍地花钱、挣钱、忙碌。譬如,我们先把身边的水弄脏,再化钱去买来自 远方的装在瓶子里被称为“矿泉”的水喝。 人啊,这么折腾自己又何苦来着 (2001年第1期《南太湖》) 守望心灵一隅感悟平常人生 于今世界,红尘滚滚,物欲汹汹,人心越来越浮躁,诗意和时尚之间的距离也越来 越大。那些与写作无法绝缘的人,纷纷躲进心灵的小楼,静静守望精神的家园,于是再 不起眼的平常琐事也能被他们挖掘出许多奇妙的艺术情思来,于是笔墨着纸成情,灵性 和天趣蕴涵其中 毋庸置疑,生活主要是由许许多多细小的琐事组成,惊险奇特,英烈悲壮,可遇而 不可求,是生活的非常态。平平凡凡,寻寻常常,随处皆是,是生活的常态。对琐事不 大放在心上,在平常生活中发现不了诗意的人,其人必定干枯无趣,其心必定顽劣粗糙, 自然极难与笔有缘。只有那些注目寻常琐事,并能在其中感悟出无尽趣味来的人,他的 心境才不至枯涩,他的心泉才不至干涸,而一旦弄笔写作,便自然容易找到感觉,坠入 境界,放任自由。应该说,绮语清词、嘉言华章是天地间早就有了的,只是它需要凝神 遐思,用心体味方能妙手偶得 我们总说永恒,期盼永恒,其实哪会有什么真正的永恒。人易朽,文字也易朽。写 作和其它种类的文艺一样,只是人的一种生命享受与精神自救。写作之初就心存“文章 千古事”的觉悟与抱负的人,十有八九成不了写作的好手。守望心灵幽微的一隅,用 颗平常心去贴近平常的生活,从中感悟人生的真谛,触摸时代的脉搏,寻觅真善美的所 在,并忠实地将其诉诸笔端,这才是写作的正途 (2000年第11期《中文自修》)
晓龙文存 11 “发了财,你可以去度假晒太阳。” “我现在不就在晒着吗?” 那商人终于无言以对,怏怏而去。 这个故事很自然地让人想到普希金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渔夫的妻子一遍又 一遍地向小金鱼索取非分的生活——从讨到一个新木盆,到求得一间大木屋,到成为一 个世袭的贵族,直到做一个自在的女王……结果怎样呢?渔夫的眼前依旧是那间泥棚, 他那贪婪的老太婆依旧坐在破门槛上,她的面前还是那只破旧的木盆。 我不知道那个钓鱼的人是否读过普希金的这个故事,但我们是读过的,可我们还是 多半变成了那商人模样。为了挣更多的钱,为了将小房子换大房子大房子换别墅,为了 买很多并不必需的食品和衣服,为了以此博取自我的愉悦与他人的歆羡,我们终日陀螺 般忙碌劳作,恨不得把自己的每分每秒都标价出售。殊不知我们在追逐那一只又一只幸 福快乐的“电兔子”时,却把一份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恬静纯美丢失殆尽。 更为惨重的代价是,我们过分膨胀的需求与消费产生了过分膨胀的工、农、林、渔、 牧、副业,而这些过分膨胀的各类产业又把我们人类自身逼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淡水 缺乏,能源枯竭,环境污染,生态失衡……于是我们只好又大费周折地去对付这种种难 题,只好再加倍地花钱、挣钱、忙碌。譬如,我们先把身边的水弄脏,再化钱去买来自 远方的装在瓶子里被称为“矿泉”的水喝。 人啊,这么折腾自己又何苦来着! (2001 年第 1 期《南太湖》) 守望心灵一隅 感悟平常人生 于今世界,红尘滚滚,物欲汹汹,人心越来越浮躁,诗意和时尚之间的距离也越来 越大。那些与写作无法绝缘的人,纷纷躲进心灵的小楼,静静守望精神的家园,于是再 不起眼的平常琐事也能被他们挖掘出许多奇妙的艺术情思来,于是笔墨着纸成情,灵性 和天趣蕴涵其中。 毋庸置疑,生活主要是由许许多多细小的琐事组成,惊险奇特,英烈悲壮,可遇而 不可求,是生活的非常态。平平凡凡,寻寻常常,随处皆是,是生活的常态。对琐事不 大放在心上,在平常生活中发现不了诗意的人,其人必定干枯无趣,其心必定顽劣粗糙, 自然极难与笔有缘。只有那些注目寻常琐事,并能在其中感悟出无尽趣味来的人,他的 心境才不至枯涩,他的心泉才不至干涸,而一旦弄笔写作,便自然容易找到感觉,坠入 境界,放任自由。应该说,绮语清词、嘉言华章是天地间早就有了的,只是它需要凝神 遐思,用心体味方能妙手偶得。 我们总说永恒,期盼永恒,其实哪会有什么真正的永恒。人易朽,文字也易朽。写 作和其它种类的文艺一样,只是人的一种生命享受与精神自救。写作之初就心存“文章 千古事”的觉悟与抱负的人,十有八九成不了写作的好手。守望心灵幽微的一隅,用一 颗平常心去贴近平常的生活,从中感悟人生的真谛,触摸时代的脉搏,寻觅真善美的所 在,并忠实地将其诉诸笔端,这才是写作的正途。 (2000 年第 11 期《中文自修》)
晓龙文存 唯 交点 你我各自 从不同的远方走来 走近,走近 碰撞,在那个永恒的瞬间 交融,在那个甜美的一刻 然后又沿着各自的轨道 远去,远去 天上的明月可以作证 人间的青山可以作证 我们的分离并不是背叛 因为我们原本就是 两条并不平行的直线 既然不能重叠 那么就只能有一个交点 (2001年第744期《中学语文报》) ·八”节那一天 3月8日这一天,学校的那些“半边天”老师一早出发,去游周庄,欢度她们的节 日,而“四分之一的天”们则留守校园,照常教书育人。“四分之一的天”,这是我们语 文老师的说法,他曾引用名人的话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男人就只剩下了一半的一半 早自修的铃声还没有响,我的后桌阿芳正抓紧时间利用歌声和F4约会:“陪你去看 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这时,男生“小词典”踱进教室,他慢悠悠地走过讲台时,忽然转身冲着下面喊了 嗓子:“‘三八’快乐!”大家都被他逗得笑起来。 我暗暗地苦笑,想这句大有歧义的问候语也真够损人的,真不知道“小词典”这小 子是在问候我们呢,还是在骂我们。 我随即问同桌:“今天能算是我们的节日? 同桌对我的问题颇为不屑,反过来问我道:“什么叫‘妇女’?” “结婚女子吧。”我不太确定地说。 “不会吧。学校里那些没结婚的女老师不也都过‘三·八吗?”前桌小雨插进来。 大概满18周岁吧。”小雨的同桌“金格格”如此理解。 “此言不差。”“小词典”人刚在座位上坐稳,听到我们的议论,就上来搭腔,“词 典上解释,妇女乃成年女子之通称。如果连这点也不清楚,我会随便乱致问候?上次的 选民大会你们不是都参加了吗?” 如此权威的言论使我们全都哑然
晓龙文存 12 唯 一 交 点 你我各自 从不同的远方走来 走近,走近—— 碰撞,在那个永恒的瞬间 交融,在那个甜美的一刻 然后又沿着各自的轨道 远去,远去—— 天上的明月可以作证 人间的青山可以作证 我们的分离并不是背叛 因为我们原本就是 两条并不平行的直线 既然不能重叠 那么就只能有一个交点 (2001 年第 744 期《中学语文报》) “三·八”节那一天 3 月 8 日这一天,学校的那些“半边天”老师一早出发,去游周庄,欢度她们的节 日,而“四分之一的天”们则留守校园,照常教书育人。“四分之一的天”,这是我们语 文老师的说法,他曾引用名人的话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男人就只剩下了一半的一半。 早自修的铃声还没有响,我的后桌阿芳正抓紧时间利用歌声和 F4 约会:“陪你去看 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这时,男生“小词典”踱进教室,他慢悠悠地走过讲台时,忽然转身冲着下面喊了 一嗓子:“‘三八’快乐!”大家都被他逗得笑起来。 我暗暗地苦笑,想这句大有歧义的问候语也真够损人的,真不知道“小词典”这小 子是在问候我们呢,还是在骂我们。 我随即问同桌 :“今天能算是我们的节日?” 同桌对我的问题颇为不屑,反过来问我道:“什么叫‘妇女’?” “结婚女子吧。”我不太确定地说。 “不会吧。学校里那些没结婚的女老师不也都过‘三·八’吗?”前桌小雨插进来。 “大概满 18 周岁吧。”小雨的同桌“金格格”如此理解。 “此言不差。”“小词典”人刚在座位上坐稳,听到我们的议论,就上来搭腔,“词 典上解释,妇女乃成年女子之通称。如果连这点也不清楚,我会随便乱致问候?上次的 选民大会你们不是都参加了吗?” 如此权威的言论使我们全都哑然
晓龙文存 上午,数学老头挑走了英语小姐的课,两节数学课连上。我的头一下变得笆斗大。 老师在上面密不透风地讲,并在黑板上极完整地写出每个解题步骤。但我在下面还 是如同听易经天书,眼睛盯着黑板,脑子里却在想女老师们这会儿大概已走在沈万山的 跑马厅里了。 “金格格”这两天感冒了,数学课上,她一刻不停地擦鼻涕,并且擦出很响的声音。 因为她数学成绩好,所以数学老师一忍再忍,中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用这 样的行为引起别人对你的注意,可不好。” 我梦游周庄过半,发现上课一向严肃的同桌侧过头正冲我傻笑,我莫名其妙,赶紧 凑过头去轻声问:“什么呀?” “上次你打嗝,语文老师很有风度地给你沏水,好幸福,好羡慕噢!”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因为我现在正打嗝。” “嘻嘻 没等我嘻完,数学老师已走到我旁边,敲了一下我的桌子,问:“这题下一步应该 怎样解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木木地站起来,然后是摇头,低头。 这种题还不会做,那简直就是‘过年的头’了,7月份的高考你打算怎么Pass? 数学老头挖苦起我这样的数学白痴来,总是这样的土洋结合,中西合璧,从不吝啬他的 言辞 幸亏下课的铃声及时响起,它救了我的命 下午,天开始下起雨来。体育课看来要“泡汤”,“小词典”们已经怨声四起,而我 们女生则快乐得要死,因为我们可以有一堂课的时间在教室里或下棋,或聊天,或吃零 食,并且是当着年轻英俊的体育老师的面。 我们的体育老师,优点多得可以用箩筐装,唯一的缺点是,他的普通话极不标准 为此曾闹出过不少笑话。比如,上学期他给我们上第一堂体育课,快下课时,他挺严肃 地对几个男生说:“把那些烂(篮)球捡回来,准备下裤(课)。”这话让胆大嘴快的“金 格格”听个正着,她马上高声将其反复扩音:“烂球,烂球……下裤,下裤……”结果 可想而知,在我们的捧腹大笑中,老师胀红着脸命令“金格格”去捡那些“烂球”。 此后,“金格格”几乎每节体育课都要和老师磨嘴皮,不是逗趣,就是发难。今天 的课也不例外。 “金格格”一边和我下着五子棋,一边就下星期长跑测验的有关事宜与体育老师讨 价还价。众女生听到“格格”正与体育老师谈判如此重要的事情,就开始跟着起哄,并 用洞穿力极强的目光逼视老师,以示声援,因为长跑实在令我们生厌 体育小伙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考验?很快便败下阵来,最后他只得佯装生气地大声喝 道:“看什么看,你们!” 老师,你这样说一点也不可爱。你应该这么说:看什么看,你们,讨厌!”“金 格格”紧随其后道。 教室里顿时翻倒了一大片。 村里最早的知青
晓龙文存 13 上午,数学老头挑走了英语小姐的课,两节数学课连上。我的头一下变得笆斗大。 老师在上面密不透风地讲,并在黑板上极完整地写出每个解题步骤。但我在下面还 是如同听易经天书,眼睛盯着黑板,脑子里却在想女老师们这会儿大概已走在沈万山的 跑马厅里了。 “金格格”这两天感冒了,数学课上,她一刻不停地擦鼻涕,并且擦出很响的声音。 因为她数学成绩好,所以数学老师一忍再忍,中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用这 样的行为引起别人对你的注意,可不好。” 我梦游周庄过半,发现上课一向严肃的同桌侧过头正冲我傻笑,我莫名其妙,赶紧 凑过头去轻声问:“什么呀?” “上次你打嗝,语文老师很有风度地给你沏水,好幸福,好羡慕噢!”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因为我现在正打嗝。” “嘻嘻……” 没等我嘻完,数学老师已走到我旁边,敲了一下我的桌子,问:“这题下一步应该 怎样解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木木地站起来,然后是摇头,低头。 “这种题还不会做,那简直就是‘过年的头’了,7 月份的高考你打算怎么 Pass?” 数学老头挖苦起我这样的数学白痴来,总是这样的土洋结合,中西合璧,从不吝啬他的 言辞。 幸亏下课的铃声及时响起,它救了我的命。 下午,天开始下起雨来。体育课看来要“泡汤”,“小词典”们已经怨声四起,而我 们女生则快乐得要死,因为我们可以有一堂课的时间在教室里或下棋,或聊天,或吃零 食,并且是当着年轻英俊的体育老师的面。 我们的体育老师,优点多得可以用箩筐装,唯一的缺点是,他的普通话极不标准, 为此曾闹出过不少笑话。比如,上学期他给我们上第一堂体育课,快下课时,他挺严肃 地对几个男生说:“把那些烂(篮)球捡回来,准备下裤(课)。”这话让胆大嘴快的“金 格格”听个正着,她马上高声将其反复扩音:“烂球,烂球……下裤,下裤……”结果 可想而知,在我们的捧腹大笑中,老师胀红着脸命令“金格格”去捡那些“烂球”。 此后,“金格格” 几乎每节体育课都要和老师磨嘴皮,不是逗趣,就是发难。今天 的课也不例外。 “金格格”一边和我下着五子棋,一边就下星期长跑测验的有关事宜与体育老师讨 价还价。众女生听到“格格”正与体育老师谈判如此重要的事情,就开始跟着起哄,并 用洞穿力极强的目光逼视老师,以示声援,因为长跑实在令我们生厌。 体育小伙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考验?很快便败下阵来,最后他只得佯装生气地大声喝 道:“看什么看,你们!” “老师,你这样说一点也不可爱。你应该这么说:看什么看,你们,讨厌!” “金 格格”紧随其后道。 教室里顿时翻倒了一大片。 村里最早的知青
晓龙文存 在我记事之前,知青孙凤财和尤发荣好象就已经在生产队的公家房子里住了很久 了。听村里大人们说,他俩是最早下到我们村的知青,来时初中才毕业,十五、六岁的 样子 那个叫孙凤财的知青,身材矮小,相貌平平,眼睛髙度近视,啤酒瓶底厚的眼镜片 刻不能离。村里大人小孩都爱叫他“四眼睛”或“四眼睛田鸡”。少不更事的我也一样 跟着叫,但很长时间里我始终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叫他“田鸡”。有一年的冬天 雾气很重的早晨,我看见孙凤财站在屋外稻地上吃粥,晨雾和粥的蒸气很快模糊了他的 眼镜,他大概有点找不着手中的碗了,于是只得摘下眼镜来。这时,我十分清楚地发现 他的两只眼睛鼓鼓地突在外面,确实有点像田鸡 我记忆中的孙凤财其实是生产队里的会计。他写的阿拉伯数字随意而潇洒,比他的 长相要漂亮得多。他除了在会计室里拨打算盘外,很多时候是坐在村口的树阴下给社员 家里出的猪羊肥料过秤。每有这样的机会,小小的我总喜欢在旁边盯着看他一圈一圈的 眼镜,以及他写出的一串一串的阿拉伯数字。看我在边上呆得久了,孙凤财常常会偷空 教我写上几个数字,做上几道简单的算术,或是一把抓住我,一边摸着我的裤裆,一边 挺认真地说:“呀!不好,你的‘小鸡鸡’不在了,你把它落哪儿了?快去找找看,迟 了可就装不上去了!” 虽然孙凤财是这样的喜爱小孩,虽然他已年近四十,但他的老母亲始终坚持不让他 在农村找对象成家。大概在我读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吧,他总算上调回去了,听说是 到镇上的一家粮油厂做了工人,并很快成了家。 后来,我到镇上读中学,曾在街上碰见过他一次。他怀里抱着一个很小的孩子,慢 吞吞地在马路上走着,旁边紧挨着一个胖胖的女人,年龄似乎比他还大。老远地望去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走到我面前时厚厚的镜片里还是一片漠然一一这是可以理解 的,许多年过去了,那个常被他抓住摸裤裆的小男孩如今已长得比他高了,他怎么可能 还认得出呢?当时,我真的非常想有礼貌地迎上去叫他一声“孙叔叔”或“孙会计”, 可不知为什么终究没有这样做。 另一个叫尤发荣的知青,和孙凤才完全不同。不同之一是他有扎根农村的打算,早 早地就娶了邻村的一位姑娘,成了家;不同之二是他上调时间早,当孙凤才还在记工分 秤肥料时,他早已在湖州钢铁厂的髙炉前铲煤了;不同之三是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神情威严,我们小孩见他很怕。 可就是这个让我见了就害怕的尤发荣,有一次竟对我妈说:“我看你儿子是一副官 相,将来一定有出息。”尽管这话到现在还没有言中,但当时不知让我妈高兴了多长时 间,因为这话毕竟不是从我外婆嘴里讲出来的 尤发荣虽然人进了国营厂当工人,但家还安在我们村。我记得他是我们村里最早有 自行车的人,那时一到休息日他就骑着他那辆崭新的“永久”“叮呤呤叮呤呤”地回来 车把上挂着村里人难得一见的鱼肉蔬菜。若是夏天,他的车把上还会多挂一个西瓜,或 一个热水瓶—一里面装着厂里发的棒冰。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怯怯地眼红嘴馋地看着他从 我们身边骑过,便开始嫉恨起他的胖儿子来,发誓以后再不跟他儿子一起玩。 尤发荣生活的改变是在他儿子长大也进了钢铁厂做工人之后。此时的钢铁厂已很有 点王小二过年的味道,先是拖欠工人工资,再是让工人大批下岗。结果,就在既要给儿 子买房子,又要给儿子讨娘子的非常时期,身患糖尿病多年的尤发荣下岗了。他只得自 谋生路,回到村里,在寺桥头摆摊修起了自行车。不久,更大的不幸接踵而至,他唯 的儿子暴病而亡。一夜之间,尤发荣的头发几乎全变白了 村里的老人最讲迷信,他们说尤发荣的不幸主要原因是宅基地不好,说他的房子造
晓龙文存 14 在我记事之前,知青孙凤财和尤发荣好象就已经在生产队的公家房子里住了很久 了。听村里大人们说,他俩是最早下到我们村的知青,来时初中才毕业,十五、六岁的 样子。 那个叫孙凤财的知青,身材矮小,相貌平平,眼睛高度近视,啤酒瓶底厚的眼镜片 刻不能离。村里大人小孩都爱叫他“四眼睛”或“四眼睛田鸡”。少不更事的我也一样 跟着叫,但很长时间里我始终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叫他“田鸡”。有一年的冬天,一个 雾气很重的早晨,我看见孙凤财站在屋外稻地上吃粥,晨雾和粥的蒸气很快模糊了他的 眼镜,他大概有点找不着手中的碗了,于是只得摘下眼镜来。这时,我十分清楚地发现 他的两只眼睛鼓鼓地突在外面,确实有点像田鸡。 我记忆中的孙凤财其实是生产队里的会计。他写的阿拉伯数字随意而潇洒,比他的 长相要漂亮得多。他除了在会计室里拨打算盘外,很多时候是坐在村口的树阴下给社员 家里出的猪羊肥料过秤。每有这样的机会,小小的我总喜欢在旁边盯着看他一圈一圈的 眼镜,以及他写出的一串一串的阿拉伯数字。看我在边上呆得久了,孙凤财常常会偷空 教我写上几个数字,做上几道简单的算术,或是一把抓住我,一边摸着我的裤裆,一边 挺认真地说:“呀!不好,你的‘小鸡鸡’不在了,你把它落哪儿了?快去找找看,迟 了可就装不上去了!” 虽然孙凤财是这样的喜爱小孩,虽然他已年近四十,但他的老母亲始终坚持不让他 在农村找对象成家。大概在我读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吧,他总算上调回去了,听说是 到镇上的一家粮油厂做了工人,并很快成了家。 后来,我到镇上读中学,曾在街上碰见过他一次。他怀里抱着一个很小的孩子,慢 吞吞地在马路上走着,旁边紧挨着一个胖胖的女人,年龄似乎比他还大。老远地望去,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走到我面前时厚厚的镜片里还是一片漠然——这是可以理解 的,许多年过去了,那个常被他抓住摸裤裆的小男孩如今已长得比他高了,他怎么可能 还认得出呢?当时,我真的非常想有礼貌地迎上去叫他一声“孙叔叔”或“孙会计”, 可不知为什么终究没有这样做。 另一个叫尤发荣的知青,和孙凤才完全不同。不同之一是他有扎根农村的打算,早 早地就娶了邻村的一位姑娘,成了家;不同之二是他上调时间早,当孙凤才还在记工分 秤肥料时,他早已在湖州钢铁厂的高炉前铲煤了;不同之三是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神情威严,我们小孩见他很怕。 可就是这个让我见了就害怕的尤发荣,有一次竟对我妈说:“我看你儿子是一副官 相,将来一定有出息。”尽管这话到现在还没有言中,但当时不知让我妈高兴了多长时 间,因为这话毕竟不是从我外婆嘴里讲出来的。 尤发荣虽然人进了国营厂当工人,但家还安在我们村。我记得他是我们村里最早有 自行车的人,那时一到休息日他就骑着他那辆崭新的“永久”“叮呤呤叮呤呤”地回来, 车把上挂着村里人难得一见的鱼肉蔬菜。若是夏天,他的车把上还会多挂一个西瓜,或 一个热水瓶——里面装着厂里发的棒冰。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怯怯地眼红嘴馋地看着他从 我们身边骑过,便开始嫉恨起他的胖儿子来,发誓以后再不跟他儿子一起玩。 尤发荣生活的改变是在他儿子长大也进了钢铁厂做工人之后。此时的钢铁厂已很有 点王小二过年的味道,先是拖欠工人工资,再是让工人大批下岗。结果,就在既要给儿 子买房子,又要给儿子讨娘子的非常时期,身患糖尿病多年的尤发荣下岗了。他只得自 谋生路,回到村里,在寺桥头摆摊修起了自行车。不久,更大的不幸接踵而至,他唯一 的儿子暴病而亡。一夜之间,尤发荣的头发几乎全变白了。 村里的老人最讲迷信,他们说尤发荣的不幸主要原因是宅基地不好,说他的房子造
晓龙文存 在了先前一绝户人家的地基上。这真是信口雌黄!如果真有这样的因果关系,那么我们 村就太对不起这个最早的知青了 说“寒食”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苏轼《黄州寒食二首》) 寒食三日,作醴酪,又煮粳米及麦为酪,捣杏仁煮作粥。” (《邺中记附录》) 以上诗文证明“寒食”在我们古人的生活中是一个重要的节日。相传它起于春秋时 晋国百姓悼念介之推的故事。 这话还得从春秋时晋公子重耳流亡的历史故事说起。当年晋献公宠爱的骊姬为了达 到改立自己亲生儿子奚齐为太子的目的,不惜设计陷害太子申生及其兄弟重耳、夷吾三 人。重耳在申生含冤莫白而自杀的情况下,决定出逃外国。他在长达十九年之久的流亡 岁月中,饱受了风霜劳顿之苦与艰难困厄的考验,几度濒临绝境,几度生死煎熬。这中 间多亏有一班忠心耿耿的臣子自愿跟随流亡。在他们的督促和帮助下,重耳终于在他六 十二岁时回到了晋国,继位为君,成为历史上的晋文公。在这群臣子中有一人名叫介之 推,传说他曾在断粮多日的危难中,割股为重耳食。 重耳重新获得地位与权势之后,当然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封赏跟随他流亡的功臣, 而这时“功臣”们一下子多了起来,各人所付出的努力与贡献也忽然大了起来。一向洁 身自好的介之推突然之间面对了那么多的媚态、丑态,那么多的争先恐后邀功乞赏的龌 龊嘴脸,他觉得羞耻,他不屑再与这些人继续为伍,当即决心归隐。于是,他背着他年 迈的老母亲向高远的山林走去,他到了绵山,在山林中伐薪采薇奉养母亲 他一走,晋文公才想起了他昔日的功劳,立即派人四处寻找他的踪迹。下落清楚后, 晋文公亲自赶到绵山,下令放火焚山,以逼使介之推现身。但介之推宁可被火烧死,也 要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一场焚山的大火将绵山烧得寸草不留,而背着母亲傲然挺立于 火海之中的介之推遂永远成为了一座照耀千古的灵魂丰碑,向着万古洪荒展示他的孤傲 与洁白。 《荆楚岁时记》中说:“晋介之推三月五日为火所焚,国人哀之,每岁春暮不举火, 为之禁烟。” 后来,民间约定俗成以清明节前一天(一说清明前两天)为寒食节。这一天,家家 熄火,户户禁烟,纪念介之推这位志行高洁的古人。这个美好的习俗延续了千年百年 走近《瓦尔登湖》 很久以前我丢失了一头猎犬,一匹栗色马和一只斑鸠,至今我还在追踪它们。我 对许多旅客描述它们的情况、踪迹以及它们会响应怎样的叫唤。我曾遇到过一二人,他
晓龙文存 15 在了先前一绝户人家的地基上。这真是信口雌黄!如果真有这样的因果关系,那么我们 村就太对不起这个最早的知青了。 说 “寒 食”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苏轼《黄州寒食二首》) “寒食三日,作醴酪,又煮粳米及麦为酪,捣杏仁煮作粥。” (《邺中记·附录》) 以上诗文证明“寒食”在我们古人的生活中是一个重要的节日。相传它起于春秋时 晋国百姓悼念介之推的故事。 这话还得从春秋时晋公子重耳流亡的历史故事说起。当年晋献公宠爱的骊姬为了达 到改立自己亲生儿子奚齐为太子的目的,不惜设计陷害太子申生及其兄弟重耳、夷吾三 人。重耳在申生含冤莫白而自杀的情况下,决定出逃外国。他在长达十九年之久的流亡 岁月中,饱受了风霜劳顿之苦与艰难困厄的考验,几度濒临绝境,几度生死煎熬。这中 间多亏有一班忠心耿耿的臣子自愿跟随流亡。在他们的督促和帮助下,重耳终于在他六 十二岁时回到了晋国,继位为君,成为历史上的晋文公。在这群臣子中有一人名叫介之 推,传说他曾在断粮多日的危难中,割股为重耳食。 重耳重新获得地位与权势之后,当然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封赏跟随他流亡的功臣, 而这时“功臣”们一下子多了起来,各人所付出的努力与贡献也忽然大了起来。一向洁 身自好的介之推突然之间面对了那么多的媚态、丑态,那么多的争先恐后邀功乞赏的龌 龊嘴脸,他觉得羞耻,他不屑再与这些人继续为伍,当即决心归隐。于是,他背着他年 迈的老母亲向高远的山林走去,他到了绵山,在山林中伐薪采薇奉养母亲。 他一走,晋文公才想起了他昔日的功劳,立即派人四处寻找他的踪迹。下落清楚后, 晋文公亲自赶到绵山,下令放火焚山,以逼使介之推现身。但介之推宁可被火烧死,也 要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一场焚山的大火将绵山烧得寸草不留,而背着母亲傲然挺立于 火海之中的介之推遂永远成为了一座照耀千古的灵魂丰碑,向着万古洪荒展示他的孤傲 与洁白。 《荆楚岁时记》中说:“晋介之推三月五日为火所焚,国人哀之,每岁春暮不举火, 为之禁烟。” 后来,民间约定俗成以清明节前一天(一说清明前两天)为寒食节。这一天,家家 熄火,户户禁烟,纪念介之推这位志行高洁的古人。这个美好的习俗延续了千年百年。 走近《瓦尔登湖》 “很久以前我丢失了一头猎犬,一匹栗色马和一只斑鸠,至今我还在追踪它们。我 对许多旅客描述它们的情况、踪迹以及它们会响应怎样的叫唤。我曾遇到过一二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