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字多体,繁简并存,而且又因各自产生的区域不同,具有不同的地方特点。这样的文字 作为共同使用的交际工具,必然会有许多不便,故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在所施行的各项 重要政策中,就有“书同文字”。 《说文解字叙》云:“秦始皇初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罢其不与秦文合者。斯作 《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爱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 省改,所谓小篆者也。”《仓颉》、《爰历》、《博学》三部字书没有流传下来,许慎的《说文解 字》就是根据这些书籍所收的资料编撰的。那么,当时是通过何种措施对汉字字体进行规范 整理的呢?关于这个问题,除上述许慎记载之外,别无任何资料。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们曾 从实物资料中进行考察,即用未经整顿的先秦时代的文字资料,同已经整顿的秦代小篆 分析比较。从彼此的差别中可以看到,凡是秦篆所具有的一些规范原则,正是在先秦字体中 所缺少的。从而可以大体椎测出当时采用了四项整理文字的规范措施:首先是确定各种偏旁 的形体,其次是固定偏旁在字体中的位置,第三是选定偏旁的种类和性质,第四是规定每字 的书写笔数。关于秦代规范整理汉字的详细内容,将在“汉字形体的规范化”一节中再作具 体说明。 二隶书的创立 秦代除对篆体汉字进行了系统的整顿,使其规范定形之外,又进一步从书写方面力求简 易,创立了隶书。《汉书·艺文志》云:“是时始造隶书矣,起于官狱多事苟趋省易,施之于 徒隶也。”《说文解字叙》亦云:“是时秦烧灭经书,涤除旧典,大发吏卒兴戍役,官狱职务鲧, 初有隶书以趣约易,而古文由此绝矣。”隶书最初“起于官狱”,因施之于徒隶,故而得名,传 说乃秦时程邈所创。隶书的特点是用方折的笔势代替篆书的圆转、因而书写较篆书简易、后 来这种施之于徒隶的隶书居然代替了官府通用的篆书,这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月前所 见最早的古隶,当为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遣册》和三号墓出土的隶体帛书。但是,利 用隶书抄写书文虽然开始于汉初,这种字体却出现的很早,有时在先秦的资料中发现这种隶 书的字体,或者在一字之中写成半篆半隶。例如西安出土的秦《高奴权》,时代在秦统一六国 之前,其中的奴字写作“女义”,女字偏旁完全是隶书形体。再如山东益都出土的一件战国铜 戈,其中佐字写作“皮“、完全是隶书的形体。从这些材料说明,最早的古隶,战国时代就 已产生,不过后来有人将这些简化了的形体,集中起来重新构成一种书体。这项任务,可能 是由程邈最初完成的。 秦的寿命虽然极短,但是,秦始皇以行政命令进行的文字改革运动、在历史上的影响却 是非常深远的。汉字经秦代规范整理之后,基本上走向定形,为后来汉文化的发展奠定了良 好的基础。秦篆虽然早已被淘汰,但它所创立的一些字体规范原侧,一直沿袭下来,后来兴 起的隶书和楷书,虽在个别形旁简化方面,又有所发展,但基本结构都是照秦篆的原则隶定 的。 5
第三节 两汉时期的字书与辞书 西汉时期的字书 秦的统治在历史上只是县花一现,寿命极短,但他所推行的“书同文字”,却是一项不可 泯灭的功绩。秦代留下的《仓颉》、《爰历》、《博学》三部字书,汉初间里书师将其并为一书, 断六十字为一章,分作五十五章,共计三千三百字,统称《仓额篇》。《汉书·艺文志》云: “汉兴,萧何草律,亦著其法日:太史试学童,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按此说当时实有 字数远远超出了《仓颉篇》。这条记载可能有误,西汉初年任史官的学童,不可能认识九千字。 在整个西汉时期,曾有许多文字学家从事文字的搜集工作,直到西汉末年,也只有五千三百 余字。如武帝时的司马相如作《凡将篇》,元帝时的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时的李长作《元 尚篇》,平帝时“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人,各令记字于庭中”。当时扬雄取其有用者作《训圳 纂篇》,顺续《仓颉》。又易《仓额》中重复之字凡八十九章,计五千三百四十字。许慎云: “凡《仓额》以下十四篇,凡五千三百四十字,群书所载略存之矣。”西汉时秦之《仓颉》、 《爰历》、《博学》三书之外,又先后出现《凡将》、《急就》、《元尚》、《训纂》四书,合计当谓 《仓额》以下七篇。①但现在仅存了《急就篇》一种,其它诸书皆佚。 《急就篇》是汉代教习文字的课本,书内以三字、四字、七字为句,句必谐韵,杂记生活 中的事物,多为学者必备的应用常识。例如开头的两句:“急就奇觚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 这是当时字书所用的一种传统格式,像《说文解字叙》中所引《仓颉篇》的四字遗句:“幼子 承诏”,“神仙之术”,又《说文口部》哮字下引《凡将篇》七字遗句:“准南宋蔡舞啼喻”; 《文选·蜀都赋》刘渊林注引:“黄润纤美宜禅制”等,皆与《急就篇》体例相同,可见字书 大凡如此。《急就篇》其所以能保存至今,主要是由于历代书法家多以草书基写,故得世代流 传。东汉张芝、崔瑗,魏之钟繇,吴之皇象,晋之索靖、卫夫人、王羲之,后魏崔浩,唐陆 柬之,宋太宗御书,元赵孟颍,明宋仲温等,均临写过此书。自东汉以来为它注释的人也很 多,现仅存唐颜师古和宋王应麟两家注本。《急就篇》本来是汉代识字课本,流传到现在,尤 其是经过古代学者们的注释,已成为考察古代名物制度的重要工具书。 二东汉时期的字书 东汉时期的文字著作,大致可分两个系统:一是继续沿着《仓颜》系统发展,如班固续 扬雄《训纂》十三章,合一百零二章。和帝永元间贾鲂作《榜喜篇》。后来将秦之《仓颉》、 《爱历》、《博学》三书合并的《仓颜篇》定为上卷,将扬雄的《训纂篇》定为中卷,将贾鲂的 《滂喜篇》定为下卷,统称《三仓》。另一是专门从事古文字研究的系统,西汉时张敞好古文 ①许慎《说文解字叙》云:“凡仓顿已下十四篇,凡五干三百四十字,群书所载略存之矣.”段玉裁注:“《训纂》续 《仓颜》而无复《仓》之字,且易《仓颜》中自复者五千三百四十字,一无重复也。然则何以云十四篇也?合李斯、赵高、 胡毋敬、司马相如、史游、李长、扬雄所作而言之,计字则无复,计篇则必备也,本只有《仓颜)、《爱历、《博学、《凡 将、《急就、《元尚》、《训纂》七目,又析之为十四,其详不可闻矣。” 6
字,敞传其子吉,吉又传敞的外孙杜邮,邺又传子林和张吉子竦。杜林对古文字研究的成绩 最大,据说他“正文字过于邺、竦”。他著有《仓颉故》,并收藏着漆书《古文尚书》,在当时 颇有影响。他在建武年间历位列卿,《后汉书》有传,班固在《汉书》中就屡谈其功业,并讲: “世言小学者由杜公”。卫宏也是东汉著名的古文学家,曾著《诏定古文官书》,这是很有影响 的著作。尤其是许慎的《说文解字》,是一部自秦汉以来在文字学方面具有总结性的著作,为 后来文字学的研究,奠定了很好的基础。此书以秦篆为主,并合以古文与籀文,书成于东汉 和帝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上书于安帝建光元年(公元121年)。全书共十四卷,分五 百四十部,共收九千三百五十三字,重一千一百六十三字,每字均作字形、字义和字音的解 释和说明,连同解说凡十三万三千零四十一字。自从许书开始,改变过去识字课本式的体例, 创造一种从字体结构中考察音义的新体系。它上承西周金文和战国古文,下启隶书,是研究 古今文字间的媒介和桥梁。自《说文解字》问世之后,汉代多种字书多已亡佚,唯此书长存 无恙,堪称不朽之作。 三 两汉时期的辞书 汉代除专门研究文字形体的字书之外,另有专为训释词义的著作,如《尔雅》就是我国 第一部训释词义的辞典。此书的作者和成书时代自古以来说法不一,唐以前的学者,诸如刘 歆、张揖、陆德明等,皆以为周公所作,仲尼所增,或谓《释言》以下为孔子所增,子夏所 足,叔孙通所益,沛郡梁父所补。《大戴礼·小辨》还讲到孔子教鲁哀公学《尔雅》。其实这 都是传说,毫无根据,皆不可信。自宋欧阳修开始,认为此书“乃是秦汉间之学诗者,纂集 说诗博士解诂”(《诗本义》),叶梦得也认为此书“固出自毛公之后”(《石林集》)。《四库全 书总目提要》根据书中词例,考察出有些是取自《楚辞》、《庄子》、《列子》、《穆天子传》、 《管子》、《吕氏春秋》、《山海经》、《尸子》、《国语》等书,谓其亦《方言》、《急就》之流, “大抵小学家缀缉旧文,递相增益,周公、孔子皆依托之词,观《释地》有鹣鹣’,《释鸟》 又有‘鹣鹣’,同文复出,知非纂之一手也。” 《尔雅》是一部训释字义富有权威性的著作,此后又有《小尔雅》一篇,幸存至今,从而 历史上凡训释词义的专著,皆名为“雅”。 汉代另有一部训释方言的专著,名为《方言》,全名作《销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由 于全称太复杂,诸家援引仅取最后二字代之,传为扬雄所作,争议未定。东汉应劭《风俗通 义序》云:“周秦常以岁八月,遣辅轩之使求异代方言,还奏籍之,藏于秘室。”此即该书及 其名称来源之梗概。它是我国第一部专集古代各地方言词汇的辞典,并对各地方言进行了综 合比较,分别指出异同,其中包括今之甘肃、陕西、河南、河北、山西、山东、湖南、湖北、 安徽、四川、江苏、浙江等地。除集有汉语方言之外,还包括了一些少数民族语言。书中体 例分明,先将一些意义相近的词集中一起,用当时的普通话作概括说明,然后再按不同地区 的方言逐一进行解释。此书本来是为考察当时各地方言而作,流传至今,却成为研究文字训 诂的重要资料。 《释名》是东汉末年的另一种训释词义的专著,它的特点是用谐声音训的方法解释词义。 作者认为词来源于语音,语音和语义有内在的联系,语音相近,语义也必相近,故以同声相 谐的方法考察诸物的名称。全书共二十七篇,所释名物制度计一千五百零二事。此书一般传 2
说东汉刘熙所作,但据《后汉书·刘珍传》载刘珍撰《释名》,这是历史上未解决的一大公案。 四今古文学之争对文字学的影响 从考古发掘的资料观察,西汉初期隶书已甚通行,许多古籍,已多为用隶书抄写的文本。 后来陆续建立的国家五经十四博士,也只能读识隶书经文,故谓今文博士。当时先秦古文已 被废弃,能读识的人很少,通用的全是隶书,也无所谓今文、古文之分。武帝时因鲁恭王扩 建宫室,拆除孔子故宅,从墙壁中发现《古文尚书》、《逸礼》、《论语》、《孝经》,皆秦时埋藏 的古文旧书,从此出现了今文和古文的分野。由于当时无人能识古文,故藏于秘府,伏而未 发。宣帝时,因“《仓颉》多古字,俗师失其读,征国人能正读者,张敞从受之”。敞又献 《春秋左传》于朝庭,对当时学者影响很大。后来因成帝闵学残文缺,稍离其真,命刘向陈发 旧藏,校理旧文,用以考核学官,发现所传今文有脱简、错乱等许多弊病。向子刘歆是提倡 古文学的主帅,哀帝建平、元寿年间,刘歆建议将《古文尚书》、《逸礼》、《眷秋左传》立于 学官,建立古文经学博士。从此揭开了两汉时代的今古文学之争的序幕。这一争论自西汉末 年开始,一直持续到东汉末,前后达二百余年之久。后来因郑玄遍注群经,混滑了两派家法, 才使斗争告一段落。 汉代今古文学争论的焦点,并不在用字方面,主要是关于经书的内容和经义的解释。如 《诗经》有齐、鲁、韩三家诗和毛诗之分。《尚书》有壁中古文和伏生今文之分。《礼》有《仪 礼》、《礼记》和《周礼》之分。《易经》有施、孟、梁丘、京和费氏之分。《春秋》有《公 羊》、《毅梁》和《左氏》之分。争论的焦点虽是经书的内容,但因各自来源不同,古文多为 壁中书,是用战国文字抄写的文本,今文乃博士们传习、是用隶书抄写的文本,由于二者原 来所读之书字体不同,故今古文学之争亦同文字有密切关系。今文学家不承认古文字,他们 称秦之隶书为仓颉时书,云父子相传何得改易。古文学家为驳斥其说,激起从事古文字的研 究。他们承认汉字由篆变隶的历史发展和字义的引申变化,注意今古文字的比较和训释字义 的研究,所以作出的成绩和对古文字学的贡献都比较大,本身的队伍和学派的势力增长得也 比较快。今文学家竭力反对古文经学和古文字,他们认为除隶书之外,别无古文,攻击研究 古文字是“好奇”。为了取信于人,不得不假托孔子伪造讖纬来乐制对方。他们解释文字只根 据隶书。如许慎《说文解字叙》云:“诸生竞逐说字解经谊,称秦之隶书为仓颉时书,云父子 相传何得改易。乃猥日马头人为长,人持十为斗,虫者屈中也。廷尉说律至以字断法,苛人 受钱、苛之字止句也。若此者甚众,皆不合孔氏古文,谬于史籀,俗儒鄙夫玩其所习,蔽所 希闻,不见通学,未尝睹字例之条,怪旧艺而善野言,以其所知为秘妙,究洞圣人之微怡。又 见《仓颉篇》中‘幼子承诏’。因号古帝之所作也,其辞有神仙之术焉,其迷误不谕,岂不悖 哉。”在这场争论中,使文字学本身也得到发展,尤其是古文学派大师许慎的《说文解字》问 世,为古文字的研究奠定了更巩固的基础。 8
第四节 三国至隋唐对汉字的研究 一 魏晋时期的字书和辞书 自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问世之后,文字学即分为两个系统:一是以研究字义为主的 《尔雅》系统,如魏张揖的《广雅》、《古今字沽》等,都是训释字义的辞书。这一系统的著作 历代皆有编撰,总计共有“十雅”。另一是《说文解字》系统,如晋代吕忱的《字林》,梁代 顾野王的《玉篇》。小学类字书魏晋以来编著很多,仅就隋唐以前的字书来看,类别不下百种。 《隋书·经籍志》载小学类有“一百八部,四百四十七卷,通计亡书,合一百三十五部,五百 六十九卷”(《尔雅》系统的著作,《隋书·经籍志》不包括在小学类之内)。在一百零八部字 书中,除去两汉时期部分著作之外,仅自三国至隋这一阶段,所著字书将近百部,但是,传 至今日,仅剩下已经宋代陈彭年等重新修定的顾野王《大广益会玉篇》和周兴嗣的《千字 文》二书。《千字文》也是识字课本,价值不甚重要,因它和《急就篇》一样,为历代书法家 所临摹,故而得以流传。如将张揖《广雅》计算在内,总共也只保存了三书。由此可见,历 史上字书的亡佚是最严重的。关于这一时期所亡佚的字书,清代学者曾有辑本,如马国翰 《玉函山房所辑佚书》,计有二十九种,黄奭《逸书考》所辑二十一种,任大椿《小学钩沈》辑 二十八种,顾震福《小学钩沈续篇》辑二十九种,四家所辑除同存异,总计共四十六种,约 当所佚全部字书的一半。在所亡佚的字书中,最可惋惜的是吕忱的《字林》。 《字林》承《说文》而作,并补《说文》之阙。《魏书·江式传》云:“延昌三年三月,式 上表日:“晋世义阳王典祠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而 按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也。”唐封演《闻见录》云:“晋有甘忱,更 按群典,搜求异字,复撰《字林》七卷,亦五百四十部,凡一万二千八百二十四字,诸部皆 依《说文》,《说文》所无者,皆吕忱所益”关于该书卷数,各家说法不同。如唐张怀瓘《书 断》,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马端临《文献通考》、《宋史·艺文志》,均作五篇或五卷, 《魏书·江式传》谓六卷,《隋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册府元龟》、《玉海》、《通 志》等,皆作七卷,《旧唐书·经籍志》作十卷,以七卷之说较准。从上述诸家目录记载情况 看,该书可能亡于宋代以后。现有清任大椿辑《字林考逸》八卷,凡一千五百余字,陶方琦 辑《字林考逸补本》一卷,约二百余字,两书合辑约当原书字数的百分之十五。 自《说文解字》之后,现存古代字书,即梁顾野王的《玉篇》。唐封演《闻见录》云:“梁朝顾野 王撰《玉篇》三十卷,凡一万六千九百一十七字。”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重修《玉篇》三十 卷,梁大同九年黄山待郎兼大学博士顾野王撰,唐上元元年富春孙强增加字,宋大中祥符六年 陈彭年、吴锐、邱雍等重修。”今本《玉篇》已非顾野王原著,已经宋代重修,并改名为《大广益会 玉篇》。今本字数也较旧本多,据刘师培统计为:“二万二千七百二十六字”(《中国文字学》),胡 朴安以张氏泽存堂本统计“共二万二千五百六十一字”(《中国文字学史》),重修本较原本增多 五千余字,当为孙强、陈彭年等所增入。原书注释颇详,遍引群籍佐证,并附有野王案语,重修本 皆多删去,仅保留切音和简单注解,故原书面貌已改变,野王旧书日本尚保存-一部残本,分散在 石山寺、高山寺、东大寺、崇兰馆及佐佐木宗四郎等五处,集中一起计有原书的第九卷由言至幸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