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 Tiger 忠实的仆人,我们之所以在庙里供奉猴神,是因为他给我们 树立了一个光辉的榜样一以绝对的忠诚、热爱与奉献侍奉自 己的主人。 有些神是被造出来强加给我们的,家宝总理。您现在该明 白为什么说一个人要在印度获得自由实在是太难了。 地方我就先介绍到这里。下面给您介绍一下当地的人吧。 阁下,我非常骄傲地告诉您,拉克斯曼加尔正是您听过的那 种典型的印度乡村乐土:电力充足,装了自来水,电话也打得 通,村里的孩子们营养也算丰富,吃得上肉类、鸡蛋、蔬菜、 小扁豆等。拿出卷尺和秤检查一番,他们发育得还行,身高和 体重能达到联合国和相关组织规定的最低标准。我们的总理与 这些组织签订了不少条约,还煞有介事地频繁出席这些机构和 组织的各种论坛。 哈! 电线杆一没通电。 水龙头—不出水。 孩子们一一个个瘦得与他们的年龄不相称,脑袋显得特 别大;无辜的眼睛忽闪忽闪着,好像是在拷问印度政府的 良心。 不错,家宝先生,这就是典型的印度乡村乐土。什么时候 我也到中国去看看你们那儿的乡村乐土是否好一点。 沿着大路走下去,您会看到一群群猪在排水沟里拱食。猪 的背上是干燥的,长长的猪鬃缠结在一起,而浸泡在泥水里的 猪身则黑得发亮。几只公鸡长着鲜红的鸡冠,金黄的羽毛,在 房顶上飞上飞下。再往前走,就是我家的房子了一一如果现在 18
白老虎 还在的话。 在我家门前,您可以看到我们家最重要的成员。 水牛。 它是我们家最肥壮的家伙了;村里的任何一家都是如此。 女人们每天要不停地割鲜草喂牛,这是她们的主要工作。她们 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牛身上的肥膘上。如果产奶充足的话,妇女 们就可以卖掉一些,以期望能多换来一点点的钱。水牛身躯庞 大,毛发光亮,鼻子上的青筋有小孩的鸡巴那么粗,嘴角总是 挂着珍珠一样的泡沫。 它每天都趴在门口,身下是一堆大得骇人的牛粪。它可是 这个家的老大啊! 走进大门,您会看到我们家的女人们在院子里忙活一如 果在我出事后她们还活着的话。我的婶婶们,堂姊妹,还有我 的奶奶库苏姆。她们有的在喂牛,有的在簸谷,还会有人坐在 地上,盯着另一个女人的头皮,仔细搜索着虱子的踪迹,然后 用指甲把它们挨个捏死。她们也会时不时地停下手里的活,因 为吵架时间到了。她们一上阵就会互相投掷金属瓶罐,撕扯头 发,不过不一会儿就各自先亲亲自已的手背,然后再摸摸对方 的脸颊,以示重归于好。晚上她们挤在一起睡觉,交错层叠的 腿让我想起一种动物,对,千足虫。 男人们则睡在房子的另外一个角落。 清晨时分。公鸡像发了疯似的在村子里叫个不停。迷迷糊 糊之中,一只手伸过来把我摇醒。我把放在我肚子上的基尚的 脚搬开,把放在我脑袋上的帕普的手挪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抽 身逃离了这些睡意浓浓的家伙。 19
White Tiger “穆纳,过来。” 父亲已经站在门口了。 我赶快跑过去。我们把柱子上的缰绳解开,牵着水牛去让 它享受晨浴。我们要去的池塘就在黑堡下面。 黑堡坐落在一个小山头上,俯瞰着我们的小村。出过国的 人都说黑堡一点都不比欧洲的那些城堡逊色。黑堡至少有几百 年的历史了,至于是谁建造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土耳其 人,也许是阿富汗人,也许是英国人,或者其他曾统治过印度 的外国佬。 (印度从未真正自由过。开始是穆斯林说一不二,然后轮 到英国人对我们呼来喝去。一九四七年英国人走了,但只有白 痴才相信我们真的自由了。) 现在黑堡久已弃之不用,一群猴子占堡为王。除了羊倌有 时会到那附近放羊外,就没有什么人上去过了。 日出时分,黑堡下面的池塘波光粼粼。大块的石头从黑堡 墙上滚落下来,一路翻滚轰鸣着冲进池塘。掉进水里的巨石有 一半浸在水中,表面光滑而湿润。多年以后,我在新德里国家 动物园看到在小憩的河马,才知道该用什么动物形容当年看到 的巨石。池塘的水面上开满了荷花和睡莲,花间涟漪泛起点点 银光。水牛照例蹚着池水,咀嚼着睡莲叶子,所到之处,它的 鼻子会拱出一个大大的V形波浪。太阳慢慢升起,将它的光辉 撒在水牛身上,撒在我父亲的身上,撒在我身上,撒在我的世 界上。 不知道您信不信,有时候我还真挺惦念那地方的。 我还是接着说那份布告: 20
白老虎 嫌疑人最后一次出现时身着蓝色格子涤纶衬衫、橙色涤纶 长裤,脚穿栗色凉鞋… “栗色凉鞋”,哈,啊呸!只有警察会编造这样的细节。我 坚决否认什么栗色凉鞋。 “蓝色格子涤纶衬衫、橙色涤纶长裤”,呃,这个我也想否 认,但不幸的是他们这次没说错。阁下,这种衣服是仆人们比 较喜欢的。那天早上,这个布告刚刚发出的时候,我确实还是 一个仆人。(但晚上我就自由了,换了套衣服。) 布告上有一个措辞让我万分恼火一我来将它改一下: …人力车夫维克拉姆·哈尔维之子… 应该是人力车夫维克拉姆·哈尔维先生!真有你们的!我 的父亲是一个穷人,但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正人君子。如 果没有他的指引,我今天绝无可能坐在这样的办公室里,坐在 这样的枝形吊灯下。 每天下午,我放学后就会去茶铺去找父亲。茶铺是我们村 子的活动中心,从伽雅开来的公共汽车每天中午都会停在茶铺 前,最多晚点一两个小时。警察来村子里找人麻烦的时候,也 会把他们的吉普车停在这儿。临近黄昏的时候,总有个人骑着 单车,起劲地摇着铃铛,围着茶铺转上三圈。单车的后座上绑 着一个硬纸板,上面是色情电影的大幅海报。阁下,一个村子 要是没有一座放黄色电影的剧院,那还算什么印度传统村子? 河对面有个小影院,每天晚上都放映这种电影,都是些长达两 21
White Tiger 个半小时、花里胡哨的故事片,什么《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啦,《谁动了她的日记》啦,《叔叔做的好事》啦,主人公要么 是金发碧眼的美国女人,要么是香港的孤独女人。阁下,这是 我自己乱猜的,我可没和那些小子们一起去看过这种电影! 人力车夫们把自已的黄包车停在茶铺门口,一溜排开,等 着公共汽车上的旅客下车,好招揽生意。 茶铺里为客人准备的塑料椅子他们是没有资格坐的,他们 只能蜷缩在后面等客,弓腰弯背地蹲在地上,那姿态就像在印 度随处可见的仆人们一样。我的父亲从不会那样缩成一团一一 我记得很清楚。他宁愿站着;不管要站多久,不管有多累,他 都会站着。他经常一个人站在那里,光着脊梁,若有所思地喝 着茶。 汽车来了,喇叭按得“嘟嘟”直响。 游荡在茶铺附近的猪和流浪狗炸了窝,四下乱窜。汽车带 起的风裹挟着灰尘、沙土、风干的猪粪冲进茶铺。一辆白色的 使节牌汽车停在了茶铺门口。父亲放下茶杯,走了出来。 车门打开了,一个人夹着笔记本从车里走了下来。茶铺里 的常客们坐在那里继续喝茶,而我的父亲和车夫们立刻站了起 来,自动排成了一队。 夹着笔记本的那个家伙不是大水牛,而是他的手下。 车里还有一个人。他矮矮胖胖,不动声色,头发已经掉光 了,露出坑坑注洼的棕褐色的头皮,腰间别着一把手枪。 他才是大水牛。 大水牛是拉克斯曼加尔的一个地主。我们那里有四个大 地主,当地人根据他们各自贪得无厌的德行,给每人都起了个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