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也会自吃。但只要转一步,只要立刻改了,也就人人太平。 虽然从来如此,我们今天也可以格外要好,说是不能!大哥,我 相信你能说,前天佃户要减租,你说过不能。” 当初,他还只是冷笑,随后眼光便凶狠起来,一到说破他们 的隐情,那就满脸都变成青色了。大门外立着一伙人,赵贵翁和 他的狗,也在里面,都探头探脑的挨进来。有的是看不出面貌, 似乎用布蒙着:有的是仍旧青面獠牙,抿着嘴笑。我认识他们是 一伙,都是吃人的人。可是也晓得他们心思很不一样,一种是以 为从来如此,应该吃的:一种是知道不该吃,可是仍然要吃,又 怕别人说破他,所以听了我的话,越发气愤不过,可是抿着嘴冷 笑。 这时候,大哥也忽然显出凶相,高声喝道: “都出去!疯子有什么好看!” 这时候,我又懂得一件他们的巧妙了。他们岂但不肯改,而 且早已布置:预备下一个疯子的名目罩上我。将来吃了,不但太 平无事,怕还会有人见情。佃户说的大家吃了一个恶人,正是这 方法。这是他们的老谱! 陈老五也气愤愤的直走进来。如何按得住我的口,我偏要对 这伙人说, “你们可以改了,从真心改起!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 人,活在世上。 “你们要不改,自己也会吃尽。即使生得多,也会给真的人 除灭了,同猎人打完狼子一样!一一同虫子一样!” 那一伙人,都被陈老五赶走了。大哥也不知那里去了。陈老 五劝我回屋子里去。屋里面全是黑沉沉的。横梁和椽子都在头上 发抖:抖了一会,就大起来,堆在我身上。 万分沉重,动弹不得:他的意思是要我死。我晓得他的沉重 是假的,便挣扎出来,出了一身汗。可是偏要说, “你们立刻改了,从真心改起!你们要晓得将来是容不得吃
同虫子一样!” 面,也会自吃。但只要转一步,只要立刻改了,也就人人太平。 虽然从来如此,我们今天也可以格外要好,说是不能!大哥,我 相信你能说,前天佃户要减租,你说过不能。” 当初,他还只是冷笑,随后眼光便凶狠起来,一到说破他们 的隐情,那就满脸都变成青色了。大门外立着一伙人,赵贵翁和 他的狗,也在里面,都探头探脑的挨进来。有的是看不出面貌, 似乎用布蒙着;有的是仍旧青面獠牙,抿着嘴笑。我认识他们是 一伙,都是吃人的人。可是也晓得他们心思很不一样,一种是以 为从来如此,应该吃的;一种是知道不该吃,可是仍然要吃,又 怕别人说破他,所以听了我的话,越发气愤不过,可是抿着嘴冷 笑。 这时候,大哥也忽然显出凶相,高声喝道: “都出去!疯子有什么好看!” 这时候,我又懂得一件他们的巧妙了。他们岂但不肯改,而 且早已布置;预备下一个疯子的名目罩上我。将来吃了,不但太 平无事,怕还会有人见情。佃户说的大家吃了一个恶人,正是这 方法。这是他们的老谱! 陈老五也气愤愤的直走进来。如何按得住我的口,我偏要对 这伙人说, “你们可以改了,从真心改起!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 人,活在世上。 “你们要不改,自己也会吃尽。即使生得多,也会给真的人 除灭了,同猎人打完狼子一样! 那一伙人,都被陈老五赶走了。大哥也不知那里去了。陈老 五劝我回屋子里去。屋里面全是黑沉沉的。横梁和椽子都在头上 发抖;抖了一会,就大起来,堆在我身上。 万分沉重,动弹不得;他的意思是要我死。我晓得他的沉重 是假的,便挣扎出来,出了一身汗。可是偏要说, “你们立刻改了,从真心改起!你们要晓得将来是容不得吃
人的人,… 十一… 太阳也不出,门也不开,日日是两顿饭。 我捏起筷子,便想起我大哥:晓得妹子死掉的缘故,也全在 他。那时我妹子才五岁,可爱可怜的样子,还在眼前。母亲哭个 不住,他却劝母亲不要哭:大约因为自己吃了,哭起来不免有点 过意不去。如果还能过意不去,… 妹子是被大哥吃了,母亲知道没有,我可不得而知。 母亲想也知道:不过哭的时候,却并没有说明,大约也以为 应当的了。记得我四五岁时,坐在堂前乘凉,大哥说爷娘生病, 做儿子的须割下一片肉来,煮熟了请他吃,才算好人:母亲也没 有说不行。一片吃得,整个的自然也吃得。但是那天的哭法,现 在想起来,实在还教人伤心,这真是奇极的事! 十二 不能想了。 四千年来时时吃人的地方,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 年:大哥正管着家务,妹子恰恰死了,他未必不和在饭菜里,暗 暗给我们吃。 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现在也轮到我自 己,… 有了四千年吃人履历的我,当初虽然不知道,现在明白,难 见真的人!
十二 ” 人的人, 十一 太阳也不出,门也不开,日日是两顿饭。 我捏起筷子,便想起我大哥;晓得妹子死掉的缘故,也全在 他。那时我妹子才五岁,可爱可怜的样子,还在眼前。母亲哭个 不住,他却劝母亲不要哭;大约因为自己吃了,哭起来不免有点 过意不去。如果还能过意不去, 妹子是被大哥吃了,母亲知道没有,我可不得而知。 母亲想也知道;不过哭的时候,却并没有说明,大约也以为 应当的了。记得我四五岁时,坐在堂前乘凉,大哥说爷娘生病, 做儿子的须割下一片肉来,煮熟了请他吃,才算好人;母亲也没 有说不行。一片吃得,整个的自然也吃得。但是那天的哭法,现 在想起来,实在还教人伤心,这真是奇极的事! 不能想了。 四千年来时时吃人的地方,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 年;大哥正管着家务,妹子恰恰死了,他未必不和在饭菜里,暗 暗给我们吃。 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现在也轮到我自 己 , 有了四千年吃人履历的我,当初虽然不知道,现在明白,难 见真的人!
十三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 一九一八年四月
十 三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一九一八年四月。 救救孩子
@孔乙己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 的大柜台,柜里面豫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 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一这是二十多年前 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 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 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 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 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样 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短衣 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 往要亲眼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 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之下,羼水也很 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 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温酒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 失职,但总觉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
孔 乙 己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 的大柜台,柜里面豫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 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 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 这是二十多年前 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 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 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 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 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样 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短衣 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 往要亲眼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 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之下,羼水也很 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 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温酒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 失职,但总觉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
…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 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 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 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
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 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 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 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 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