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个人藏书:我本人的学科大体上依然属于这个范围。现在这 一发展却已成蔓延之势。 无可怀疑,就像所有同时伴有官僚化的资本主义企业一样, 这一发展的确有它技术上的优点。但是它的主导“精神”,却与德 国大学的历史氛围不合。无论就表象或真实情况而言,这些大型 的资本主义式的大学企业,其首脑与标准的旧式教授之间,都被 一道不寻常的鸿沟分离,他们甚至在心态上也是如此,对于后面 这种现象我不拟在此讨论,无论从表面上还是从本质上说,旧式 大学的构成方式已徒有其名。唯一仍然存在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的,是大学职业制度所独有的一种因素。一个讲师,更不用说助 教了,他是否能够升任正教授,甚或当上学术机构的首脑,纯粹 是受着机遇的左右。在这里,运气当然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但 它确实起着不同寻常的作用,我几乎无法想象还有哪个行业,运 气在其中起着这样重要的作用。我尤其可以说这样的话,因为我 在相当年轻的时候便被聘为一门课程的正教授,我将这归因于 纯粹的运气,而在这门课程上,我的一些同龄人无疑取得了比我 更多的成就。基于这一经历,我相信自己有足够锐利的眼光,可 以看出许多人不该有那样的命运,他们的才干不在话下,却无法 在这种遵选制度中获得应有的职位。 机遇,而不是才干,起若如此重要的作用,这个事实并不是 只同人的因素有关,甚至主要不是由这一因素决定的在学术选 才的过程中,就像任何其他选拔情况一样,这个因素的出现是很 自然的。但是,如果把众多平庸之辈无疑在大学扮演重要角色这 个事实,归咎于教授团体或教有主管本人的失败,却是不公正 的。这是人类合作,特别是若干组织间合作的规律中所固有的。 这里所涉及到的合作,是发生在有推荐权的教授团体和教育主 20
管之间,我们可以利用教皇的选举来比较一下这个过程,就与学 术选才的性质相似而言,这种选举是最重要的可控制的例子。 个被人“看好”的枢机主教,他的成功机会是微乎其微的,名列第 二或第三的候选人当选已成为通则,美国总统的选举亦是如此。 一流的或最出众的人得到党代表大会的提名,不过是一些例外 情况。通常都是排名第二甚至第三的人得到提名并进人大选。美 国人已经为这些候选人的类别创造出一些社会学名辞,通过研 究这些例证,找出集体意志选择的规律,会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但这不是我们今天的话题,这些规律在大学中同样成立,令人奇 怪的倒不是错误频频发生,而是尽管如此,正确的任命依然占有 相当大的数量。可以有把握地说,只有在议会出于政治原因对 选举进行干预的国家,让人放心的庸才和投机分子才会占尽便 宜。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同此前的德国相同的国家,那里的君 主们出于同样的原因进行干预,这同如今德国的革命者们所做 的一样。 大学教师中谁也不喜欢回忆那些有关聘任的讨论,因为他 们很少有愉快的经历。不过我可以说,在我所了解的无数事例 中,毫无例外地存在著真诚的愿望,要让纯粹的客观标准起决定 作用。 进一步说,大家必须明白,如此多的学术前程操于命运之手 这个事实,其根源不仅在于集体决定这种选拔方式的不恰当,每 一位受者感情的驱策,想要从事学术的年轻人,必须认识到他面 前的任务的两重性.他不但必须具备学者的资格,还得是一名合 格的教师,两者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事情。一个人可以是一名杰出 学者,同时却是个糟糕透顶的老师。我想让诺位回想一下像赫尔 姆稻兹和兰克3)这些给我上过课的人,在这方面他们的情况并 21
不少见。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的大学,尤其是规模较小的大学,都 十分荒唐地热衷于竞相招徕学生。大学城里的房东们用节庆方 式迎接着干名学生的到来,如果是两千名学生,甚至乐意为他们 举行一次火炬游行。相邻学科的教授有办法“吸引大批学生”,对 讲课费有着重要的影响,这是人们应当公开承认的。此外,听课 者的多寡,可以对能力高下做统计数字的检验,而学者的素质却 是难以测算的,遇到勇于创新者的情况,他便时常会成为(这也 是十分自然的事)争议的对象。几乎每个人都为德概应允之类的 建议和听课者众多的好处所诱惑,说某某讲师是个很差劲的教 师,通常等于宣判了他的学术死刑,即便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学 者。但是他作为老师的优劣这个问题,是由决定赏光来听他课的 学生人数决定的。目前的事实是,某些纯粹表面的因素,如讲师 的性情,甚至嗓音的感召力,决定着学生是否涌向某位教师,其 程度要比人们所能想象的更大。在获得了还算广泛的经验,又做 了冷静的思考之后,我对那些门庭若市的课程深感怀疑,尽管这 种现象可能难以避免。民主只应当用在适当的地方,而德国大学 传统中所实践的,是精神贵族式的学术教育,对此我们无须讳 言。的确,以恰当的方式将科学问题呈现出来,使一个未曾受学 但具备领悟力的头脑能够理解这些问题,继而能对它们进行独 立的思考(对我们来说这是唯一重要的事情),大概是教育事业 中最艰难的任务。但可以肯定的是,一门课程门生众多,并不能 决定这一任务是否已圆满完成,回到我们的话题上来,教学技巧 乃是一种个人天赋,它并非一定会与学者的学术素质相吻合,同 法国相比,我们没有“不朽院士”的科学机构,〔4)按照德国的传 统,大学应同时对研究和教学的要求做出裁判。但是将这两种才 能集于一身,却纯粹是靠运气。 2
可见,学术生涯是一场鲁莽的赌博。如果年轻学者请教一些 做讲师的意见,对他给予鼓励几乎会引起难以承担的责任。如果 他是名犹太人,我们自然会说“Lasciate ogni speranza'”(放弃一 切希望)5。你对每一个人都要凭着良心问一句:你能够承受年 复一年看着那些平庸之辈爬到你头上去,既不怨恨也无挫折感 吗?当然每一次他们都会回答说:“自然,我只为我的天职而活 着,”但至少就我所知,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无动于衷地忍受这种 事。我想,有关学术生涯的外部条件,必须予以说明的也就是这 些了。 2.学术工作中的机遇和灵感 不过我相信,诸位实际上还希望听点别的什么内容一对 学术的内在志向,今天,这一内在志向同作为职业的科学组织相 反,首先便受著一个事实的制约,即学术已达到了空前专业化的 阶段,而且这种局面会一直继续下去。无论就表面还是本质而 言,个人只有通过最彻底的专业化,才有可能具备信心在知识领 域取得一些真正完美的成就。凡是涉足相邻学科的工作,一我 这类学者偶尔为之,像社会学家那样的人则必然要经常如 此一人们不得不承认,他充其量只能给专家提出一些有益的 问题,受个人眼界的限制,这些问题是他不易想到的。个人的研 究无论怎么说,必定是极其不完美的。只有严格的专业化能使学 者在某一时刻,大概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时刻,相信自己取得了 一项真正能够传之久远的成就,今天,任何真正明确而有价值的 成就,肯定也是一项专业成就。因此任何人,如果他不能给自己 23
戴上眼罩,也就是说,如果他无法迫使自己相信,他灵魂的命运 就取决于他在眼前这份草稿的这一段里所做的这个推断是否正 确,那么他便同学术无缘了,他绝不会在内心中经历到所谓的科 学“体验”,没有这种被所有局外人所嘲讽的独特的迷狂,没有这 份热情,坚信“你生之前悠悠千载已逝,未来还会有千年沉寂的 期待”一这全看你能否判断成功,没有这些东西,这个人便不 会有科学的志向,他也不该再做下去了。因为无论什么事情,如 果不能让人怀着热情去做,那么对于人来说,都是不值得做的 事情。 不过事实却是,这热情,无论它达到多么真诚和深邃的程 度,在任何地方都逼不出一项成果来。我们得承认,热情是“灵 感”这一关键因素的前提。今天的年轻人中间流行着一种看法, 以为科学已变成了一个计算问题,就像“在工厂里”一样,是在实 验室或统计卡片索引中制造出来的,所需要的只是智力而不是 “心灵”。首先我得说明,这种看法,表现着对无论工厂还是实验 室情况的无知。在这两种场合,人们必然遇到某些事情,当然是 正确的事情,让他可以取得一些有价值的成就,但这种念头是不 能强迫的,它同死气沉沉的计算毫无关系。当然,计算是不可缺 少的先决条件。例如,没有哪位社会学家,即使是年资已高的社 会学家,会以为自己已十分出色,无须再花上大概几个月的时 间,用自己的头脑去做成千上万个十分繁琐的计算。如果他想有 所收获,哪怕最后的结果往往微不足道,若是把工作全都推给助 理去做,他总是会受到惩罚的。但是,如果他的计算没有明确的 目的,他在计算时对于自己得出的结果所“呈现”给他的意义没 有明确的看法,那么他连这点结果也无法得到,通常这种念头只 能从艰苦的工作中得来,尽管事情并非总是如此。在科研方面,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