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始骄· 2 而即豺虎,宁舍人而取金帛乎?则亦将谓豺虎为廉乎?然则,劫君 绝民戳丙之廉,直豺虎耳!吾恐无识,方以豺虎为廉,放取面析 之。 黜骄 盛生骄,骄生阁,阁生决。骄阁之人,而护之以决,授之柄 者,必充幸矣。安石明古而不明势,未成而败;商鞅明势而不明 祸,既或亦败。安行学邃,商鞅术胜。然肥秦而秦甘其诛,富宋 而宋幸其去。骄其学术,显违于人情也。以王、商而违人情,犹 莫令其身,矧非王、商而欲愚登天下,悉就吾阀得乎,明者之行 决,事后或有所冀;阁者之行决,莫冀矣。 富贵者,无勋业可也,求勋业以固吾富贵,喜事之小人至矣。 匿欲者,言义必工:浅谋者,论事易动。以其术贡之骄阁,犹试火 于枯营,沃盥于湿壤也。国无政,而令骄阁者得行其志,吾属虏 湖之鱼 林子啜茗于湖滨之肆,丛柳蔽窗,湖水皆黯碧若染。小鱼百 数,来会其下。戏嚼豆脯唾之,群鱼争喋。然随喋随逝,继而存者 三四鱼焉。再睡之,坠级葑草之上,不食矣。始谓角之逝者,皆 饱也。寻丈之外,水纹攒动,争喋他物如故。余方悟钓者之将下 钩,必先投食以引之,鱼图食面并吞钩。久乃知凡下食者,皆将
22 中国近代文学入系·散文集四 有钩矣。然则名利之薮,独无钩乎?不及其盛下食之时而去之, 其能脱钩而逝者几何也? 西湖诗序 东南山水秀媚,至杭州西湖而极。余甫能读书,即闻长老言 所渭杭州西湖者。道、咸之间,海内多事,赭寇睬浙中。我太 傅左文襄公,转战于金、衡、严之间,两浙以次收复,人民亦渐有 宁宇。二十馀年以来,西湖楼观台榭,亦以次修治于兵火之后,寝 复其旧。 光绪壬辰,余归自京师,取道沪上。舟行二日至杭州,留湖 上六日,全湖之胜已揽其大略。因太息钱氏之经营,举全境授之 赵宋。宋氏子孙,因钱氏之旧以立国,湖情于富丽之地。划淮以 守,海、泗、唐、邓至不能有,尽沦之于金,为可悲也。方乾道初 政,和议再成,河南腹地易为边繳。吾读楼攻槐《北行日录>,言中 原人民思宋日甚,金人所部签军,遇宋师皆不尽力。金人至華 中土财货,窟于上都。吾思金人之心,固日患宋氏子孙之不忘中 原也。而杭京士大夫日道遥于湖山之上,宸游数出,觞咏相属, 苟获敌人一日之见纵,若足以毕吾君臣一日经国之事者已。 鸣呼!南渡以一百馀郡之事力,乃赡二万四千馀员之冗官, 泛散无统,其不能一力于国家之事,固不宜哉!今宋氏子孙零落 讫无在者,而湖上楼观台榭之存,或仍宋氏旧名以成其胜。余观 其富丽柔媚者甚宜于裙屐罗绮之游观,乃当日欲责宋人以复仇 尽敌之事,其习而戾其用亦甚矣。 余甚感于宋氏之陈迹,每至必皆有诗,积六日得二十首。多
林纾:国朝文序 23 悲谅枪楚之音,不序而存之,后之人亦无由知余盖有感于宋氏 而发也。 国朝文序 世之治古文者,初若博通淹贯即可名为成就。顾本朝考订 诸家林立,而咸有文集、陆离光怪,炫乎时人之目,而终未有尊 之为真能古文者。则挦擆之家,第侈其淫丽于道莫适也。质言 之,占文惟其理之获,与道无悖者,则味之弥臻于无穷。若分划 秦、汉、唐、宋,加以统系派别,为此为彼,使读者炫惑其目力,莫 知其从,则已格其途而左其趣矣。虽然,获理适道亦不惟多读书 广阅历而然,尤当深究乎古人心身性命之学,言之始衷于理,且 与道合。乃经生之文朴,往往流入于枯淡;史家之文,则又隳突 恣肆,无复规检,二者均不足以明道。惟积理养气,偶成一篇,类 若不得已者,不惟唾弃凡近,盖于未言之先,审慎夷犹,内度其 言之果足以名世与香,而后始为之辞而文之,经一时又削其繁 而归于简,去其靡而衷之正。凡始著笔而立见为快意者,则久 久未有不悔者也。古人之慎重其事,亦以立言之效次于立德,良 未可脱手而冒为之。必意在言先,修其辞而峻其防,外质而中 青,声希而趣永,则庶乎其近矣。纾固未之逮也。 吾友张菊生、高啸桐、梦旦昆季以书属予选国朝文,且命 之日“必简、必精”,是二又予眼力所万万莫至者。家贫既莫可得 书,第就所闻见者,稍取而批点之,寥寥不过十馀家,为文又但若 干篇,皆人人所熟读,宜若不足以表异,不知此正余之不敢求异 者也。国朝之具大力者,仅此十馀家。若尽舍去之别为探紫幽
24 中國近代文学大系·教文集四 隐,则是屏常人之黛膳而摭取汀撞之食以为食,又宁为知味者? 此敢以质之海内立言之君子。 郭兰石先生增默庵遗集序代 诗之有性情境地,犹山水之各擅其胜。沧海旷渺,不能疚其 不为潇湘、洞庭也。泰、術雄深,不能疚其不为武彝、匡庐也。汉之 曹、刘,唐之李、杜,宋之苏、黄,六子成就各雄子一代之间,不相 沿袭以成家。即就一代之人言之,亦意境各别。凡侈言宗派,收合 徒党,流极未有不衰者也。身为齐产屈天下胥齐言,身为楚产屈 天下胥楚言,此势所必不能至者耳。天下人之聪明,安能以我之 格律齐一之?格律者,用以范性情之具,非谓格律即性情也。性 情境地近乎建安,既发之诗,不期然其为建安;性情境地近乎开 元、大历,既发之诗,不期然其为开元、大历。若笃嗜西江,则亦无 碍其为西江而已。时彦务以西江立派,欲一时之后生小子咸为蹇 湿之音。有力者既为之倡,而乱头粗服,亦自目为天趣,以星西江 矣。识者即私病其勘味。然宗派既立,亦强名之为涩体,吾未见 其能欺天下也。陈后山之诗,犹寒潭瘦竹,光景清绝,性情稍弗 近者,即弗能入。妄庸者,乃极意张大之,力辟李,杜,惟此是宗。 然则菖蒲之菹,可加乎太牢之上矣。 闽中文人,在嘉、道间,咸彬彬能诗,鲜为枯瘠之语。兴安郭 兰石先生以书名于时,间亦为诗,清丽苹绵,自适其适,于分门别 类之说,未敢有犯。文孙子安明经以集序见属。顾余困于吏事,不 常为诗,尤不欲为蹇涩之音以苦神思,特喜先生诗境闲适,不因 人为赝体,因本所见书以逼之
林纤:赠林长民序赠伍昭胺太守序 25 赠林长民序 事有充吾力以赴之,功有所止,月得美酬,虽恒人亦往往能 之。功有所止,则可永释吾终身之劳,凭盤年之力,席易为之势, 故亦不能限间人以不至者,有美酬以为之鹊也。治制举之学,而 鹊于科名,千数百年以来,虽韩、柳、欧、曾,匪不颠倒于是,然亦 敛其鸿笔,俯就有司之绳墨,而后可得。既得,丽始归宿于古作者 之言,而其先疚神殚精,取决于庸俗之眼,求幸于蒙昧之获,于向 道之心,不为无间矣。 纡来杭州,恒用是言以语其徒。而长民林生独未尝为制举之 学,然则长民固不愿取决于庸俗之眼,求幸于蒙味之获,宜可肆 力自进于古之立言者矣。夫人批岁月,附于处常者之身,百年犹 不得其半。何者?外无所希,内复匪所不足,夷犹从容,岁月之流 失走逝,捷如风飘,既觉而追逐之,周已老矣。长民果能效恒人之 凑于科名者,变其道以复古,安知无其美酬者在欤?世变日滋,长 民独知儿,而不见窘于制举,长民可语也。天下定充名为知机面 自纵其岁月,令其后不可追逐者也,长民又必自知之,而吾之悬 恳于长民为多事矣。长民与余旦晚且相见,因先赠以速其来。 赠伍昭扆太守序 世士之出民亩而第甲科,为之上者,必诏之日:“坚而操,遂而 学,去仕也不远矣,”久之,荣于时,阶进于显密之途,则非循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