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小说 真算幸福;毓芳有云霖爱她,她满意,他也满意。幸福不是在有爱 人,是在两人都无更大的欲望。商商量量平平和和的过日子。自然, 也有人将不屑于这平庸。但那只是另外那人的,却与我的毓芳无关。 毓芳是好人,因为她有云霖,所以她“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 属”。她去年曾替玛丽作过一次恋爱婚姻介绍者。她又希望我能同苇 弟好。因此她一来便问苇弟。但她却和云霖及那高个儿把我给苇弟 买的东西吃完了。 那高个儿可真漂亮,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男人的美上面,从来 我是没有留心到。只以为一个男人的本行是在会说话,会看眼色, 会小心就够了。今天我看了这高个儿,才懂得男人是另铸有一种高 贵的模型,我看出那衬在他面前的云霖显得多么委琐,多么呆 拙…我真要可怜云霖,假使他知道了他在这个人前所衬出的不幸 时,他将怎样伤心他那些所有的粗丑的眼神,举止。我更不知,当 318 毓芳拿着这一高一矮的男人相比时,是会起一种什么情感! 他,这生人,我将怎样去形容他的美呢?固然,他的颀长的身 躯,白嫩的面庞,薄薄的小嘴唇,柔软的头发,都足以闪耀人的眼 睛,但他却还另外有一种说不出,捉不到的丰仪来煽动你的心。如 同,当我请问他的名字时,他是会用那种我想不到的不急遽的态度 递过那只擎有名片的手来。我抬起头去,呀,我看见那两个鲜红的, 嫩腻的,深深凹进的嘴角了。我能告诉人吗,我是用一种小儿要糖 果的心情在望着那惹人的两个小东西。但我知道在这个社会里面是 不会准许任我去取得我所要的来满足我的冲动,我的欲望,无论这 是于人并不损害的事,所以我只得忍耐着,低下头去,默默的去念 那名片上的字: “凌吉士,新加坡…” 凌吉士,他是能那样毫无拘束的在我这儿谈话,像是在一个很 熟的朋友处,难道我能说他这是有意来捉弄一个胆小的人?我是为 要强迫的去拒绝引诱,从不敢把眼光抬平去一望那可爱慕的火炉的 一鱼并日主得两口人从不们关标的础兴场料 1京兰串不位士l与
莎菲女士的日记 前的灯光处。我并且生气我自己:怎么我只会圳样拘束,不调皮的 在应对?平看不起别人的交际法,今大才知道白已是还只能显得 又采,又傻气。唉,他一定以为我是一个乡下才出来的姑娘了! 云霖同毓芳两人看见我木木的,以为我不欢喜这生人,常常去 打断他的说话,不久带着他走了。这个我也能感激他们的好意吗? 我望着那-·高两矮的影子在楼下院子巾消失时,我真不愿再回到这 留得行那人的靴印,那人的声音,和那人吃剩的饼屑的屋子。 一月三号 这两夜通宵通宵的咳嗽。对于药,简直就不会有信仰,药与病 不是己毫无关系吗?我圳圳已厌烦了那苦水,但却义按时去吃它, 假使连药也不吃,我更能拿什么来希望我的病呢?神要人忍耐着生 活,便安排许多痛苦在死的前面,使人不敢走拢死去。我呢,我是 更为了我这短促的不久的生,所以我越求生的利害:不是我怕死, 319 是我总觉得我还没学冇我生的切我要,我要使我快乐。无论在 3流* 山人,在夜晚,我都是在梦想可以使我没有什么遗憾在我死的时候 的一些事情,我想我能睡在一间极精致的卧房的睡榻上,行我的姊 姊跪在榻前的熊皮毡子上为我祈祷,父亲悄悄的朝着窗外叹息, 我读着许多封从那些爱我的人儿]寄来的长信,朋友们都纪念我流 着忠实的眼泪…我迫切的需要这人问的感情,想占有许多不可能 的东西。件人们给我的是什么呢?整整又两天,又一人幽囚在公寓 里,没有··个人来,也没有一封信来,我躺在床上咳嗽,坐在火炉 旁咳嗽,到桌子前也咳嗽,还想念这些可恨的人们…其实是还 收到封信的,不过这除了更加我一些不快外,也只不过是加我不 快。这是在一年前曾骚扰过我的·个安徽粗壮男人所寄来,我没石 肴完就扯了。我真肉麻那满纸的“爱呀爱的”!我厌恨我不喜欢的人 们的荩献… 我,我能说得出我真实的需要是些什么呢?
现代小说 一月四号 事情不知错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为什么会想到搬家,并且在糊 里糊涂中欺骗了云霖,好像扯谎也是本能一样,所以在今天能毫不 费力的便使用了。假使云霖知道了莎菲也会哄骗他,他不知应如何 伤心;莎菲是他们那样爱惜的一个小妹妹。自然我不是安心的,并 且我现在在后悔。但我能决定吗,搬呢,还是不搬? 我是不能不向我自己说:“你是在想念那高个儿的影子呢!”是 的,这几天几夜我是无时不神往到那些足以诱惑我的。为什么他不 在这几天中单独来会我呢?他应当知道他是不该让我如此的去思慕 他。他应当来看我,说他也想念我才对。假使他来,我是不会拒绝 去听他所说的一些爱慕我的话,我还将令他知道我所要的是些什么。 但他却不来。我估定这像传奇中的事是难实现了。难道我去找他吗? 一个女人这样放肆,是不会得好结果的。何况还要别人能尊敬我呢。 320 我想不出好法子来,只好先去到云霖处试一试,所以吃过午饭,我 便冒风向东城去。 云霖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他的住房便租在一家间于京都大学一 院和二院之间青年胡同里。我到他那里时,幸好他没出去,毓芳也 没来。云霖当然很诧异我在大风天出来,我说是到德国医院看病, 顺便来这里。他也就毫不疑惑,又来问我的病状,我却把话头故意 引到那天晚上。不费一点气力,我便已打探得那人儿是住在第四寄 宿舍,位置是在京都大学二院隔壁的。不久,我于是又叹起气来, 我用了许多言辞把在西城公寓里的生活,描摹得怎样的寂寞,暗淡。 我又扯谎,说我惟一只想能贴近毓芳(我已知道毓芳已预备搬来云 霖处)。我要求云霖同我往近处找房。云霖当然高兴这差事,不会迟 疑的。 在找房的时候,凑巧竟碰着了凌吉士。他也陪着我们。我真高 兴,高兴使我胆大了,我狠狠的望了他几次,他没有觉得,他问我 的病,我说全好了,他不信似的在笑。 我看卜一间V仟V小口震的东电拉具在云露的隔壁一宠
莎菲女士的日记 叫大元的公离单。他和云薪都说太湿,我却执意要在第二天便搬来, 邛是那边太使我厌倦,我急切的又要依着毓芳。云霖无法,也 就答应了还说好第天一早他和航芳过来餐我帮忙 我能告诉人,我单单选王这房子的意吗?它是位置在第四寄 宿舍和公糅住所之间 他不曾向我皆别,所以我又转到云霖处,我尽所有的大胆在谈 笑我把他什么细小处都审视遍了:我觉得都有我嘴唇放上.去的需 要。他不会也想到我是在打量他,盘算他吗?厅来我特意说我想请 他替我补英文,云森笑,他听后却受窘了,不好意思的在含含糊糊 的答,于是我向心里说,这还不是一个坏蛋呢,那样高大的一个 男人却还会红脸?因此我的狂热更炎炽了,但我不愿让人懂得我, 看得我太容场,所以我就驱遣我自已,很早的就回来了。 跳在仔细一想,我帷恐我的仟性,将把我送到史坏的地方去, 暂时且住在这有祥炉的片里吧,难到我能说得上我是爱上了那南祥 321 人吗?我还丝毫都不知道他呢。什么那嘴唇,那眉梢,那眼角, 个驾 那指尖…多无意识,这并不是一个人所应需的.我着魔了,会想 到那上面:我决计不搬,-一心一意米养病。 我决定了。我懊侮,我懊悔我口天所做的一·些不是,个正经 女人所做不出来的。 一月六号 都奇怪我,听说我搬了家,南城的金英,西城的江周,都来到 我这低湿的小屋里:我笑着,有时在床上打滚,她朴j都说我越小孩 气了,我更大笑起来,我只想告诉她们我想的是什么。下午苇弟也 来了。苇弟最不快活我搬家,因为我未曾同他商量,并且离他更远 了。他见着云霖时,竟不理他。云霖摸不着他为什么生气,望着他。 他却更板起脸孔,我好笑,我向自己说:“可怜,冤枉他了,一个好 人! 毓劳术再向我说创如。她决两三天便搬来云霖处、因为她觉
现代小说 得我既这样想傍着她住,她不能让我一人寂寂寞寞的住在这里。她 和云霖待我更比以前亲热。 一月十号 这几天我都见着凌吉士,但我从没同他多说过几句话,我是决 不先提到补英文事。我看见他一天要两次的往云霖处跑,我发笑, 我准断定他以前一定不会同云霖如此亲密的。我没有一次邀请他来 我那儿去玩,虽说他问了几次搬了家如何,我都装出不懂的样儿笑 一下便算回答。我是把有的心计都放在这上面用,好像同着什么 东西搏斗一样。我要着那样东西,我还不愿去取得,我务必想方设 计的让他自己送来。是的,我了解我自己,不过是一个女性十足的 女人,女人是只把心思放到她要征服的男人们身上。我要占有他, 我要他无条件的献上他的心,跪着求我赐给他的吻呢。我简直癫了, 322 反反复复的只想着我所要施行的手段的步骤,我简直癫了! 毓芳云霖看不出我的兴奋来,只说我病快好了。我也正不愿他 们知道,说我病好,我就假装着高兴。 一月十二 毓芳已搬来,云霖却又搬走了。宇宙间竟会生出这样一对人来, 为怕生小孩,便不肯住在一起,我猜想他们是连自己也不敢断定: 当两人抱在一床时是不会另外又干出些别的事来,所以只好预先防 范,不给那肉体接触的机会。至于那单独在一房时的拥抱和亲嘴, 是不会发生危险,所以悄悄来表演几次,便不在禁止之列。我忍不 住嘲笑他们了,这禁欲主义者!为什么会不需要拥抱那爱人的裸露 的身体?为什么要压制住这爱的表现?为什么在两人还没睡在一个 被窝里以前,会想到那些不相干足以担心的事?我不相信恋爱是如 此的理智,如此的科学! 他俩不生气我的嘲笑,他俩还骄傲着他们的纯洁,而笑我小孩 气呢。我体会得出他们的心情、但我不能解释宇宙间所发生的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