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更容易使当地贵族在途中就中饱私囊。这样在他们中饱之后 运抵中央的只是一些残余物了。但是按这一计划征集贡物的是地 方贵族;留给中央的是他们挑选出来即他们认为适于上交中央的 东西。这是经济方面的封建主义。不难看出,仅仅由于这一经济 原因,在纯粹的封建主义下,中央终究是怎样陷入衰亡的危险境地 的。 一个强大果断的统治者自然要同侵蚀其权力(经济权力,因而 也是政治权力)的势力作斗争。但是采取什么办法呢?只有一种 办法:那就是他必须创设一种民政机构,建立一支官僚或文职人员 的队伍。这种官僚政治的解决办法较之封建制度的解决办法更困 难,也更复杂。其潜力只有在市场制度还渐使之增强时才能充分发 挥,市场制度的演进我将在后几章中予以考察。但官僚政治在原 则上并不依赖市场制度,它自有其一定的地位。从历史记载看,确 有证据表明官僚制度的演进,其起点一直可以追溯到很早的时代。 如何将官僚政治与军事指令制度区别开来。后者(如我们所 见)更容易演进成封建主义。封建权贵最初都要充当王室的仆 从或下属。虽然后来名称有所变更,但行政官员却一仍旧章恪守 不渝。征集税收是这些新文职官员的最为重要的职能。不过他们 也要靠这种税收来维持生活,由于他们的活动与封建领主的一样, 所以也有侵蚀税收的危险。如果官僚制度的确不失为一种解决办 法,那么需要严加防范。经验似已证明必要的防范方法有三个。 成功的第一个条件是必须任用一些官员来监视或检查另一些 官员。最早的任意的检查只是暗中侦察,但它能逐渐制度化,因此 能(在后一阶段)发展成为像现代官僚政治中的审计制度那种东 西。把军事官员和文职官员的职能区分开来,使(特别是)税收的 征收工作从军人手中接收过来。这是这种检查的一个例证,一个 突出的重要例证。第二个条件是建立一种擢升制度—或仅仅在
各处调来调去的升迁制度——使某些人不致由于长期担任同一职 务而滋长独立性。第三个条件是建立一种吸收新人的制度,官傲 体制靠它不断补充新手,精心遴选合适人才,从而使自身不致沦为 依靠继承特权的阶级。 这些条件虽然不易具备,但从很早起人们就为实现上述条件 进行了尝试。某威尼墓上的铭文大概是我们手头保存的年代最久 远的一个文官的个人传略了,①此人身为埃及第六王朝“宫廷庄园 承租人的监工”(一说是王室管理人?)。从威尼的经历可以看出, 擢升制度和吸收新人的制度存在已久(据记载威尼出身卑微);但 上述第一条件似乎根本未被经常奉行,因为威尼的工作虽然多半 属于文职,但在某一重要场合曾被委以指挥军队。因而古埃及可 以被看作具有官僚政治的成份(由诸如此类的事例证明),足以说 明一个集权制国家——“世界上迄今所见到的最有组织的文明之 何以能够持续许多世纪之久。不过陷入封建主义便不 断面临着危险。官职往往变成世袭的,而地方显贵的出现并不是 人们所陌生的。③ 成功的官僚政治的另一个显著例子(时间要晚得多,但这里值 得一提,因为它和埃及人的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是中国的传统的 官僚制度。它至少可以迫溯到汉王朝时代(与罗马帝国同一时 期);它一直持续着,直到不到一百年以前才告结束并在继起的制 度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中国人对官僚政治的原则有着充分的理 解;他们创制的原则比埃及人创制的要清晰得多。最著名的是中国 人通过科举考试补充官员的制度。④这种成功的官僚政治确乎达 @阿伦,加德纳:法老们的块及x(牛津,196年,第94-97页 ②同上,第106页。 ③同上,第90页,第105页。 ④赖肖尔和费正清:“东亚:伟大的传统》(纽约,1958年),第106页,第 304-306 页
到一种“均衡状态”,一种非常稳定的均衡状态。它经受得住猛烈的 冲击(如十三世纪蒙古人的入侵),并在强大的冲击之后仍能复原。 这些都是“典型的”官僚政治的极好范例;像这样成功的典型 在别处并不多见。①较为常见的型式是初建之后归于瓦解,或演 进成为封建制度,封建制度可能本身不过是达到瓦解的一个步 骤。印度的莫卧儿帝国堪称是一个独特的范例。莫卧儿帝国在阿 克巴尔和加罕吉尔临朝的全盛时期,可能经历过如同埃及和中国 那种“典型的”官僚政治阶段;但早在英国人登场之前它就衰落了。 纳瓦布和尼赞姆起初曾任皇帝的文官,但是到十八世纪末叶他们 的效忠已经变成徒有虚名。此外,官僚政治也许刚好能够维持自 己,但辖区有限,较之它想要控制的范围要狭小得多。常见的型式 为君主赖以获取大宗岁入的王室领地,四周环以封建庄园,而他对 这些庄园的控制是非常粗略的;这种格局在中世纪的欧洲相当普 遍,而在十七一十八世纪以几乎完全一样的形式重现于日本。② 如果把市场的起源追溯到古代(这也许有必要),那么上述所 有范例(甚至包括埃及“古王国”的范例)都是在那以后出现的;不 过我认为在这里应用这些范例无可非议。因为我们分析的进程在 逻辑上与市场无关。这些范例可能在没有重要的市场发展的情况 下出现,而且当它们后来出现时,这种市场发展,像早就发生的那 样可能与它们毫无关系。这样,这些范例便为我们解答了我开始 时所提出的问题。即行将受到新生力量冲击的非市场经济的性质 的问题,这些新生力量我们将在后几章予以考察。当然它毕竟不 是那样一个简单的回答。有这两种纯粹的类型:习俗经济及其全 部“下属”和指令经济及其全部“上司”—还有一些介于这两者之 ①印加人的秘鲁堪称是另一种范例。正如我们将看的那样(下面第97-100 页),现代欤洲官僚政治(及共仿效者)则属于一个不同的类型。 ②桑恩索姆爵士:《日本史》,第三卷(伦敦,1964年),主要参看第五章
间的混合类型。封建制度便是一种混合类型,习俗在这种型式中 居于主导地位;典型的官僚政治是另一种混合类型,其中指令成份 较强。在汤因比称之为“挑战”的压力下,制度可能转向指令方向; 但在缺乏挑战时则有一种惯性法则、一种社会引力起相反的作用。 行使特殊职责和享有相应的特权变成了某些人(及其团体)渐渐认 为自己有资格享有的权利。既然继承是这些权利可据以行使的最 简单的方法,这些权利就会变成世袭的。世袭贵族政治和靠世袭 的门第专业经商同样是这种“引力”现象的范例。 这些社会形式各不相同,但有一种东西—严格说来是经济 方面的一种东西—是它们所共有的(也许最纯粹的习俗类型除 外)。它们的主要经济关系是岁入:即由农民(耕作者,生产粮食的 人)向某一公认的权力缴纳的税金、贡物或地租(因在缺乏市场的 条件下这些是没有区别的)。也许很少有例外,因为即便没有政治 权威,大概也有某种宗教上的贡物同样起作用。越近于中央集权 制和指令经济,岁入可能变得越重要。在一个官傲体制控制的帝 国,岁入可能高度集中。在封建制度下岁入尽管分散了,但大贵族 甚至小贵族的岁入仍能被充分地集中起来发挥重要的作用。 因为在有市场以前(或对市场没有任何依赖时),就是在这里 我们首次遇到对专门化和分工说来很重要的一次机会。诚然即使 在最原始的部落里也有某种按性别和年龄划分的专业;但它不是 岁入集中可能造成的那种周密而富有开创性的专门化。我们早已 注意到一种形式的专门化,那就是职能的专门化,它是有效率的官 僚制度所必需的条件。但当这种专门化发展时,别种专门化也可 能随着发展。统治者无需使自己局限于用自己的岁入去供给他的 军队和税吏;危急过去之后,便会出现更有吸引力的目标,部分岁 入可能被用于这些目标。统治者炫耀自己不仅是为了使自己宫有 吸引力而且是维持其权力的一种办法。他容许其臣民“代替他消
费”,目的在于“赢得民众的好感” “王侯的御列浓香沁人, 我们也将再次一饱眼福, 当国王在车上怡然悠然。 王公热衷于奢华也许确乎使其臣民不堪重负,而其臣民崇尚奢华 则可能加重君主的负担。不过两者可以达成一致。 君主身旁如果簇拥着一群庸庸碌碌毫无特色的仆从,会显得 黯然无光。如果其中较有智巧的人,被专门用来从事某些特殊的 工作,他们便能成为有专门技艺的人;而君主的荣光如果(像它当 时能够的那样)被饰以不可思议地美妙的技艺,则其荣光必愈益辉 煌。我们至今珍藏并仍视为无可争议的瑰宝的最古老艺术品是什 么呢?无疑地是埃及第四王朝即金字塔时代的雕塑品了。制作这 些东西的人想必为法老的仆役。人类才智就是在这种王室家庭 (和依附于寺院的那些家庭)中被应用于手工艺术乃至其它方面, 并初次进入了它的辉煌时期。 从亚当·斯密以来,我们一直习惯于把分工与市场发展联系 起来,所以当人们认识到这不是它的起源时,便大吃一惊。技艺最 初的发展与市场无关。它确乎意味着专门化,但它是一种由上层 指导的专门化(像一种新工序被引进到现代的一家工厂时发生的 情况那样)。专门化实际上是一个规模经济学的问题;它的确有赖 于需求的集中;但市场只是可以使需求集中的办法之一还有另 种办法,它在典型的官僚政治中早就非常有力地显示出来了;甚 至在封建领主家庭也已不可忽视地出现了。 我在本章中所要提出的最后一点,是对作为岁入经济的非市 场经济的另一种描述,在这种经济中食物和其他必需品的剩余是 从耕作者榨取得来并用以维持政府官员的生计的。与市场形式相 比,它是一种名符其实的经济组织形式,它是研究市场发展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