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福会接着她会讲一此我难以理解的故事有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贪心的姑娘,她的肚子越长越大。那姑娘坚持不肯说出自己怀的是谁的孩子,后来服毒自杀了。当和尚们把她的户体剖开时,在她肚子里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大冬瓜。“如果你贪心,你内心的想法总会让你饥饿难耐。”婆婆解读道又有一次,婆婆跟我讲起有个姑娘总是不听长辈的话。有一天,姨妈让她帮着做一点小事,但这个坏贴娘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结果二个小白球从她耳朵单掉出来,她的脑浆像清鸡汤一样湾了一地。“如果一个人总是沉浸在自已的想法里,那你脑子里的其他东西都会被挤出来。”婆婆这样告诉我就在婆婆病得快要说不出话之前她把我拉到身旁,对我说起母亲的事。婆婆警告道:“永远都不要提你母亲的名字。说她的名字无异于往你父亲攻头障了一口。”我对父亲的全部印象,就只有挂在堂屋墙上的一懒大幅画像。画像上的父亲,大个头,没有一丝笑容,似乎不甘心这么沉寂地待在墙上。不管我走到房间的哪个地方,他那双不安的眼晴始终町着我。我自已的房间距离堂屋最远,甚至在这里我都能感觉到父亲在看我。婆婆说父亲是在看我有没有任何不肖的言行。所以,当我有时在学校里拿石子打了其他小孩、或是粗心大意丢了书的时候,我就会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从父亲的画像前快步走过,之后赶紧躲到我房间的角落里,不让他看到我的脸32
千里鹅毛我总觉得家里有些阴郁,但是我弟弟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他骑着他的脚踏车穿过院子、追逐母鸡和小鸡仔、那些小鸡越是吓得尖叫,弟第就越是笑得开心,在这寂静的房子里,男勇和剪母一出门到村单去看朋友,弟弟就在家中最好的羽毛沙发土蹦蹦跳跳但是,终于有一天,我弟弟也高兴不起来了,那时婆婆已病得很重。在一个炎热的夏日,村里有送葬的队伍经过我们院门口,我和弟弟站在屋外看热闹。正当队伍走到我们家大门口时,死者的遗像连同它那个沉重的相框从架子上掉下来,落到满是尘王的地上。有个老太太当场尖叫着晕了过去,弟弟大笑起来,结果被男妈狠狼抽了记耳光舅母对待小孩,一向态度粗暴。她说我弟弟不孝,也就是对自已的祖宗和长辈不敬跟我母亲一样。舅母数落起人来,真像快剪铰绸布一般刺啦到底:不留余地。所以,当男母看到弟弟没给她好脸色之后,她开始大放厥词,说我们的母亲做事太鲁荞,慌慌张张地就逃到北方去了,既没把跟父亲成亲时的嫁妆带走,也没带上她的十副银筷子,基至连父亲和列祖列宗的攻都没顾得上去祭拜。弟弟指责男母把我们的母亲给吓跑了,然后舅母气得大骂说,母亲嫁给一个叫吴庆的男人当小要,那人早已有老婆了,还有两房姨太太和一大样混账思子弟弟听罢,气得大骂舅母是被砍了脑袋的多嘴鸡婆。结果,舅母将弟弟一把推得撞到大门上,还狠狠朝他脸上峰了一口。“敢跟我说这么难听的话,你也配!“舅母骂道,“你妈日无尊长、大逆不道,你不过是她的臭惠子黑了!你妈算个什么货色,我看连鬼都瞧不上她!33
喜福会这时我才真正开始明白婆婆讲过的那些故事,也懂得了我要从她身上吸取的教训。婆婆经常对我说:“安梅,当你丢人现眼的时候,就像把项链丢到井里去了、想要找回的话,只能自已也跳井。”此刻,我能想象出母亲的样子:二个做事不过脑子的人,听到婆婆这番话笑着摇摇头,只管用筷子一个劲儿地冻甜果吃,庆幸自已不用再受婆婆的管束,不再为她那挂在墙上的支夫苦恼。也不必再理会我和第弟这两个不听话的孩子。我为自已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不幸,可也觉得被她抛下很倒霉。我躲在远离交亲视线的房间角落里,不停地这么想着。她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最顶上的楼梯口那里。我知道她就是我的母亲,尽管在记忆中我从未与她谋面。母亲正好迈进屋来站在门洞里我看不清她那阴影中的脸。她比男母高很多,几乎跟舅勇一样高。她的装扮也很奇特,跟我们学校那些女传教士似的,梳着短发,身穿洋服踩着鞋跟超高的鞋子,显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傲慢姿态舅母马上把头扭到一边不搭理我母亲,既不与她相认,也不为她湖茶。一个老佣人面带不悦地快速从母亲旁边走了过去。我极力保持冷静,但心里像有只蟋使劲儿抓挠着要从笼子里挣脱出去似的。母亲一定是听到我的心跳加速,她抬起头来看我。她看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已跟她长得真像,似乎是照镜子一般。我俩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34
千里鹅毛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当母亲来到婆婆屋里,走向她床边的时候,勇母埋想她说:“来晚了,来晚了。”但我母亲依旧朝婆婆走去“求你回来吧,别离开我们”母亲轻声对婴婆说,“女儿回来了。”婆婆虽然静着眼晴,但她的头脑已经混乱,对周围视而不见。我想,如果婆婆此时头脑清醒的话,她会挥着双臂把母亲从屋里摔出去。我留心观察着母亲,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母亲长相俊俏,皮肤白暂。她是鹅蛋脸,既不像舅母的脸那样圆,也不像婆婆那么棱角分明。母亲的脖颈又白又长,简直就像婆婆说的那只把我生下来的大白鹅。她像个女鬼一样,在屋里飘忽不定地忙活着,把一块块没湿的布盖到婆婆浮肿的脸上。当母亲查看婆婆的眼睛时她发出轻轻的、不安的叹息。我仔细打量着母亲,她的声音似曾相识。仿佛我梦中的一个已然熟悉的声音,这使我不禁有些疑惑。那天下午,当我回到自已房间时,母亲已经在屋里品然挺立。我想起婆婆告诉过我不要叫她,所以站在原地没声。母亲拉着我的手把我领到长凳上坐下,然后她也坐到我身旁,感觉就好像我们每天都是如此。母亲将我的辫子松开,然后拿起梳子,从发根到发梢一下一下地梳着我的长发。“安梅,你一直都是个乖女儿吧?”母亲神秘地笑了笑我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看着她,但是心里却在发颤。我感觉自己就像那个胜子里藏看一个白色冬瓜的姑娘。35
喜福会“安梅,你知道我是谁。”她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这一次我没有拾眼看她,因为我想起那个故事,担心自己的脑袋会裂开,脑浆也会从耳朵里滴出来母亲停下来,不再梳我的头发,然后我感觉到她细长光滑的手指在我额下摩掌着,寻找我脖颈上那个伤疤。当她用手抚摩那个疤痕时,我全身都僵硬仿佛感到她把那段回忆重新株进我的身体里。摸着摸着,母亲突然把手移开,然后抓着她自己的脖子痛哭起来。她的哭声非常悲切,而我也终于想起那个回荡着母亲声音的梦来那时我四罗。我坐在饭桌边,下刚好能够到桌面。当时我弟弟还是个小手头,那天他坐在婆婆腿上满脸情地大哭,我听到有人称赞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还有人礼貌地低声说着:“请!请!”笑然间,大家都不说话我男第从椅子士站起身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站在大门口的高个子女人身上。我是第一个开口的人。“妈!”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声叫道,但舅母抽了我一记耳光,然后把我推回到椅子上坐下。要那间,所有人都站起来吵成了一锅粥,我昕到母亲唤我:“安梅!安梅!“突然,婆婆于这一片噜杂中厉声说道:“这个鬼东西是谁?一个不守妇道的寡妇,只不过当了人家的三姨太!如果你把女儿带走,她就跟你一-样丢人现眼,永远拾不起头来。”但母亲仍不死心,她大喊着叫我过去。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她的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