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灾雅转化为福音。布鲁诺是第一个踏上这条道路的思想家,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条道路是所有近代形而上学的共同道路。布 魯诺哲学的典型特征就是:在他这里,“无限”这个词改变了它的 意义。在希腊古典哲学中,无限是一个否定的概念:无限是无边 际的,无规定性的。它没有界限也没有形式,并且因此而成为人 类理性所不能达到的,因为人类理性生活在形式的王国之中并且 能理解的只是各种形式。在这个意义上,有限与无限一它们被柏 拉图在《斐利布斯篇》中宣称为两个基本的原则一就必然是彼此 对立的。而在布鲁诺的学说中,无限不再是一种单纯的否定或限 制因素。相反,它意味着实在的广大无边和不可穷尽的丰富性, 也意味着人类理智的不受任何限制的力量。布鲁诺正是在这个意 义上来理解和解释哥白尼的学说的。根据布鲁诺的看法,哥白尼 学说乃是迈向人的自我解放的决定性的第一步。人不再作为一个 被禁闭在有限的物理宇宙的狭隘围墙之内的内徒那样生活在世界 上了,他可以穿趣太空,并且打破历来被一种假形而上学和假宇 宙学所设立的天国领域的虚构界线。①无限的字宙并没有给人类 理性设置界限,恰恰相反,它会极大地激发人类理性。人类理智 通过以无限的宇宙来衡量自己的力量从而意识到了它自身的无限 性。 所有这一切在布鲁诺的著作中都是以一种诗的语言而不是以 一种科学的语言来表述的。近代科学的新世界一关于自然的数 学理论,仍然是布鲁诺所不知道的。因此他不可能得出逻辑的结 论。为了克服这种由哥白尼体系的发现所引起的理智的危机,十 七世纪所有形而上学家和科学家联合作出了努力。每一位伟大的 思想家一一伽利略,笛卡儿,莱布尼茨,斯宾诺莎一在这个问 题的解决上都有特殊的一份贡献。伽利略主张,在数学的领域中 ⊙说见卡西尔《文艺复兴时物所学中的个天和宁宵2〔Individuum und Kos- no3 in der Pbilosophie der Renaissance),莱比锡,1927年,第197页以后。 。21·
人可以达到一切可能知识的顶点,这种知识并不低于神圣理智的 知识。诚然,神圣理智所知道和设想的数学真理在数量上要比我 们知道的多得不计其数,但是就客观确实性而言,对于人的心灵 所知道的少数真理,人是知道得同上帝所知道的问样完善的。① 笛卡儿从他的普遍怀疑开始,这种普遍的怀疑似乎把人封闭在他 自己意识的范围之内,似乎没有任何方式能跳出这个魔圈,没有 任何途径可通向实在。但即使在这里,无限的观念也被证明是废 除普遍怀硬的唯一工具。唯有靠者无限这个概念,我们才能论证 上帝的实在性,并在一种间接的方式下也就论证了物质世界的实 在性。莱布尼茨把这种形而上学的证明与一种新的科学的证明结 合了起来。他发现了一个新的数学思维的工具一一微积分学。根 据这种微积分学的定律,物理宇宙成了可以理解的:自然规律被看 成为不过是理性的普遍规律之特殊例子而已。在这种用数学观点 来看待世界和看待人类心智的理论中,斯宾诺莎大胆弛跨出了最 后的和决定性的一步一他创立了一种新的伦理学,一种关于感 情和爱的理论,一种关于道德世界的数学理论。斯宾诺莎深信,只 有靠着这种理论,我们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建立一个摆脱了 单纯的人类中心主义错误和偏见的“人的哲学”或人类学哲学。这 就是以各种形式弥漫于十七世纪一切伟大的形而上学体系之中的 主题和普遍话题。这就是关于人的问题的理性主义解释:数学理 性是人与字宙之间的纽带,它使得我们能够自由地从一端通向另 一端。数学理性是真正理解宇馆秩序和道德秩序的钥匙。 4 1754年,德尼·狄德罗出版了他的《对自然的解释》,它以一 系列警句为内容。在这部随笔中他宣称,数学在科学领域中的统 ·22
治地位不再是无异议的了。他断言,数学已经达到了如此高的完 善程度,以致不可能再有任何进一步的发展,从今以后,数学将静 止不动了。 “我们正接触到科学上一个大革命的阶段。由于我 觉得人心似乎都领向于道德学、文艺、牌物学及实验物 理学,我几平敢于断定,不月再过一百年,在欧洲将数 不出三个大几何学家。这门科学将停止于诸如贝努义, 欧拉,莫不都依以及达朗贝等人所达到的地步。他们将 树立起赫拉克勒斯的界柱。人们将再不会出此范围 了。”② 狄德罗是启蒙运动哲学的伟大代表人物之一。作为《百科全 书》的编慕者,他处在他那个时代一切伟大的理智运动的中心。没 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地展望科学思想的一般发展,没有人能比他更 敏锐地惑受到十八世纪的一切趋势。狄德罗的独特与非凡之处尤 其是在于,他代表了启蒙运动的一切理想,而又开始怀疑这些理 想的绝对权利。他期待着一门新形式的科学的兴起一一门更富 于具休性,以对事实的观察而不是以一般原则的假设为基础的科 学。根据狄德罗的看法,我们过高地估计了我们的逻辑的和理性 的方法。我们知道怎样去比较、组织已知的事实,并加以系统化 但我们没有造就那些使我们有可能去发现新的事实的方法。我们 总是处在这样一种错觉之中,认为那些不知道如何计算他的财产 的人并不比那些根本没有财产的人更好些。但现在应该是我们克 f彻利略:两大宇宙体系的对话》(Dialogo dei due massimi sistemi del mondo),第1部分,第7音,第129页。 ②代德罗:《对自然的解释(Pensees sur I'interpretation de la nature),第4 节,又参见第,21节。 ·23·
服这种偏见的时候了,也应该是我们在自然科学的历史上达到一 个新的最高点的时候了。 狄德罗的预言现在得到实现了吗?十九世纪科学观念的发展 证实了他的观点吗?诚然,从某一点来看,他的错误是显而易见 的。他关于数学思想将停顿下来,以及卜八世纪的大数学家们已 经达到了赫拉克勒斯的界柱的预言,已经被证明是完全不符合事 实的。相对于十八世纪的那些风云人物,我们现在必须加上高斯、 黎曼、魏尔斯特拉斯、彭加勒的名字。在十九世纪科学的任何地 方,我们都看得见新的数学观念与概念的凯旋式进军。然而,狄 德罗的预言仍然包含着某种真理的因素。因为十九世纪理智结构 的变革正是在于,数学思维在科学的等级制中所占据的位置发生 了变化。一个新的力量开始出现:生物学思想取得了高于数学思 想的地位。在十九世纪前半叶,仍然还有一些诸如赫尔巴特那样 的形而上学家,或者象费希纳那样热衷于建立一个数学式心理学 的心理学家。但是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一书出版以后,这些东 西一下子都消失了。从此以后人类学哲学的真正品格似乎是一劳 永逸地被确定了;在无数次无效的努力以后,人的哲学终于站到 了牢固的基地之上。我们再没有必要沉溺于空幻的思辨之中,因 为我们不必寻找一个关于人的本作或本质的一般定义。我们的问 题只是收集经验的证据,而进化的一般理论已经在一个丰富充裕 的范围内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证据,以让我们支配。 这就是十九世纪科学家和哲学家们共同具有的信念。但是, 对于一般的思想史,对于哲学思想的发展来说,更重要的不是进 化的经验事实,而是对这些事实的理论解释。可以毫不含糊地说, 这种解释并不是由经验的证据本身,而毋宁是由某些含有明确的 形而上学特征的基本原则所决定的。进化论恩想的这种形而上学 倾向乃是一个潜在的微发力量,虽然人们很少承认这一点。就一般 的哲学意义而言,进化论决不是近代的成就,它早在亚里士多德 24-
的心理学和亚氏关于有机生命的一殷观点中就已经得到了其古典 的表述。亚里土多德进化观和近代进化观之间最突出的基本区别 是在于这一事实:亚里土多德给予了一个形式的解释,面近代人 则试图给予一个质料的解释。亚里土多德深信,为了理解自然的 总图,为了理懈生命的起源,较低的形式必须根据较高的形式来 解释。在他的形而上学中,在他关于灵魂的定义中 一灵魂是“潜 在地含有生命的自然物体之最初实现”,有机生命是根据人类生命 来认识和解释的。人类生命的目的论特性被投射到了自然现象的 全部领域上。在近代理论中,这个次序被倒转了过来。亚里士多 德的终极因被形容为只是一个“无知的避难所”。达尔文著作的主 要目的之一就是要把现代思想从终极因这种错误观念中解放出 来。我们必须只根据质料因去努力理解有机界的结构,否则我们 就根本不能理解。但是:亚里土多德的术语中,质料因乃是“偶 然的”原因。亚里士多德曾强调指出,依赖这样的偶然原因是决 不可能理解生命现象的。近代理论接受了这种挑战。近代思想家 们认为,在以往时代无数次徒劳无益的努力以后,他们确实已经 成功地把有机生命解释为一种单纯的偶然的产物。在每一有机体 的生命中所发生的那些偶然变化,就足以解释引导我们从一个原 生动物的最简单的生命形式到最高级最复杂的生命形式的渐进转 化。达尔文本人通常在涉及到他的哲学观点时是非常沉默寡言 的,但我们在他那里可以找到这种观点的一种最鲜明的表述。达 尔文在他的著作《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的结尾中说: “不仅各种各样的家养动植物种属,而且同一大纲之 内的最为不同的各种属和目一例如,哺乳动物类,鸟 类,两栖动物类,鱼类一一全都是问一个祖先的后裔, 并且我们必须承认,在这些类型之间的全部天渊之别最 初都是出简单的变异性引起的。根据这种观点来考虑问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