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没有人听说过这种微生物,所以他们叫我来看 看。那时,我刚刚入职9天,接到的任务是解决 这个问题。 曲状杆菌是一类螺旋形的微生物,这种形状 可以帮助它们穿透覆盖在胃肠道表面的胶质黏 膜。你也许好奇,它的名字里怎么还有“胚胎”二 字?(在生物学里,每个物种的科学名都包括两 部分,即属名与种名。在这里,曲状杆菌是属 名,而胚胎是种名。每个属里都有许许多多的种 或亚种,比如人类的科学名就是“人属智人 种”。)在查阅了大量医学文献之后,我发现这 种微生物之所以有这个奇怪的名字是因为它曾经 感染过受孕的牛羊,并导致了流产。但是,人类 感染这种细菌的案例却很少见。这位患者 位城里的音乐家一是如何染上这种细菌的呢? 这颇令人费解。 查清了微生物的来头,我们于是针对性地使 用抗生素进行治疗,患者在几周之后就康复出院 了。与此同时,一个临床医学研讨会邀请我来作 报告,我决定来谈谈曲状杆菌。还有什么比一种 罕见的感染更吸引人的呢?何况,这样别人也看 不出我作为一个新手的无知了。 我查阅了更多关于胚胎曲状杆菌的文献。在 此过程中,我了解到它还有一个“近亲”一空肠
来没有人听说过这种微生物,所以他们叫我来看 看。那时,我刚刚入职9天,接到的任务是解决 这个问题。 曲状杆菌是一类螺旋形的微生物,这种形状 可以帮助它们穿透覆盖在胃肠道表面的胶质黏 膜。你也许好奇,它的名字里怎么还有“胚胎”二 字?(在生物学里,每个物种的科学名都包括两 部分,即属名与种名。在这里,曲状杆菌是属 名,而胚胎是种名。每个属里都有许许多多的种 或亚种,比如人类的科学名就是“人属智人 种”。)在查阅了大量医学文献之后,我发现这 种微生物之所以有这个奇怪的名字是因为它曾经 感染过受孕的牛羊,并导致了流产。但是,人类 感染这种细菌的案例却很少见。这位患者——一 位城里的音乐家——是如何染上这种细菌的呢? 这颇令人费解。 查清了微生物的来头,我们于是针对性地使 用抗生素进行治疗,患者在几周之后就康复出院 了。与此同时,一个临床医学研讨会邀请我来作 报告,我决定来谈谈曲状杆菌。还有什么比一种 罕见的感染更吸引人的呢?何况,这样别人也看 不出我作为一个新手的无知了。 我查阅了更多关于胚胎曲状杆菌的文献。在 此过程中,我了解到它还有一个“近亲”——空肠
(空肠是小肠的一部分)曲状杆菌(Campy lobacter jejuni)。这方面的文献虽然寥寥无几, 但已经暗示着被胚胎曲状杆菌感染的人通常都是 血液感染,而被空肠曲状杆菌感染的人多半有腹 泻的症状。这两株极其类似的细菌对身体的作用 怎么会大相径庭?为什么一种曲状杆菌被困在了 肠道,而另一种却像“遁地的忍者”一样逃进了血 液?我被这些问题深深吸引住了。 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我从学术界辗转到疾病 控制与预防中心,再回到学术界(科罗拉多大 学、范德比尔特大学),成了研究胚胎曲状杆菌 (我“最爱”的细菌)的专家,并发现了它们的一 些逃逸机制。 回头来看,对胚胎曲状杆菌的研究,为我提 出“消失的微生物”假说提供了关键的启发一它 使我意识到了细菌如何在宿主内长久地寄居。诚 然,它们会让我们生病:但是,人体内许多细菌 都会使用类似的手段规避免疫系统。通常来说, 这些细菌是无害的,它们甚至还在保护我们。为 了生存,细菌在数百万年的演化过程中不断“试 错”,“学会”了许多手段。这对宿主的利弊视具体 情境而定,稍后我将详细论述。 从胚胎曲状杆菌身上,我认识到了它们秘密 行动并逃避宿主防卫机制的“伎俩”。99.9%的细
(空肠是小肠的一部分)曲状杆菌(Campy lobacter jejuni)。这方面的文献虽然寥寥无几, 但已经暗示着被胚胎曲状杆菌感染的人通常都是 血液感染,而被空肠曲状杆菌感染的人多半有腹 泻的症状。这两株极其类似的细菌对身体的作用 怎么会大相径庭?为什么一种曲状杆菌被困在了 肠道,而另一种却像“遁地的忍者”一样逃进了血 液?我被这些问题深深吸引住了。 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我从学术界辗转到疾病 控制与预防中心,再回到学术界(科罗拉多大 学、范德比尔特大学),成了研究胚胎曲状杆菌 (我“最爱”的细菌)的专家,并发现了它们的一 些逃逸机制。 回头来看,对胚胎曲状杆菌的研究,为我提 出“消失的微生物”假说提供了关键的启发——它 使我意识到了细菌如何在宿主内长久地寄居。诚 然,它们会让我们生病;但是,人体内许多细菌 都会使用类似的手段规避免疫系统。通常来说, 这些细菌是无害的,它们甚至还在保护我们。为 了生存,细菌在数百万年的演化过程中不断“试 错”,“学会”了许多手段。这对宿主的利弊视具体 情境而定,稍后我将详细论述。 从胚胎曲状杆菌身上,我认识到了它们秘密 行动并逃避宿主防卫机制的“伎俩”。99.9%的细
菌,包括空肠曲状杆菌,一旦进入血液,马上就 会被血液中的各种免疫因子消灭掉。然而胚胎曲 状杆菌潜入血液之后,却像披上了一层“隐身 衣”,可以逃过免疫细胞的监视。即便如此,健 康的肝脏细胞还是可以将它们一一捕获。如果患 者的肝脏受损(后来我了解到,先前住院的那位 音乐家酗酒),胚胎曲状杆菌没被清除干净,脑 膜炎就会发生。 20世纪80年代初,当我还在研究胚胎曲状杆 菌及空肠曲状杆菌的时候,科学家从人的胃里发 现了一种新的曲状杆菌,称为“胃部类杆菌状微 生物”。研究表明,它们诡计多端,随时都会翻 脸,既可能危害我们,又可能保护我们。在过去 的30多年里,我一直在研究这种微生物,因为我 相信并希望可以向世人证明,它们像领头羊一 样,可以帮助我们解开现代疾病之谜。 1983年10月,第二届国际曲状杆菌感染专题 讨论会在布鲁塞尔召开。正是在这里,我第一次 接触到这种微生物,并结识了澳大利亚的年轻医 生巴里·马歇尔(Barry Marshall)。他发现了“胃 部类杆菌状微生物”,并且声称该细菌导致了胃 炎及胃溃疡。没人相信他的结论,因为人们信奉 的传统观念是“压力过大和胃酸分泌过多导致了 胃溃疡”。我对他的结论也持怀疑态度。当然, 他确实发现了一种新的细菌,不过,在我看,他
菌,包括空肠曲状杆菌,一旦进入血液,马上就 会被血液中的各种免疫因子消灭掉。然而胚胎曲 状杆菌潜入血液之后,却像披上了一层“隐身 衣”,可以逃过免疫细胞的监视。即便如此,健 康的肝脏细胞还是可以将它们一一捕获。如果患 者的肝脏受损(后来我了解到,先前住院的那位 音乐家酗酒),胚胎曲状杆菌没被清除干净,脑 膜炎就会发生。 20世纪80年代初,当我还在研究胚胎曲状杆 菌及空肠曲状杆菌的时候,科学家从人的胃里发 现了一种新的曲状杆菌,称为“胃部类杆菌状微 生物”。研究表明,它们诡计多端,随时都会翻 脸,既可能危害我们,又可能保护我们。在过去 的30多年里,我一直在研究这种微生物,因为我 相信并希望可以向世人证明,它们像领头羊一 样,可以帮助我们解开现代疾病之谜。 1983年10月,第二届国际曲状杆菌感染专题 讨论会在布鲁塞尔召开。正是在这里,我第一次 接触到这种微生物,并结识了澳大利亚的年轻医 生巴里·马歇尔(Barry Marshall)。他发现了“胃 部类杆菌状微生物”,并且声称该细菌导致了胃 炎及胃溃疡。没人相信他的结论,因为人们信奉 的传统观念是“压力过大和胃酸分泌过多导致了 胃溃疡”。我对他的结论也持怀疑态度。当然, 他确实发现了一种新的细菌,不过,在我看,他
并没有足够坚实的证据表明这种细菌导致了胃溃 疡。 随后的两年里,更多的科学家证实了这种细 菌与胃炎以及胃溃疡之间的关联。于是,我决定 也来研究这种“胃部类杆菌状微生物”。顺便说一 句,“胃部类杆菌状微生物”在1989年被重新命名 为“幽门螺杆菌”(Helicobacter pylori),因为遗 传学分析揭示了它与曲状杆菌属于不同的属。它 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像狮子与家猫一它们当然是 亲戚,不过是远亲,远到属于不同的属。我的实 验室开发出了一种检测该微生物的血清试剂盒, 我们发现,只要携带了这种微生物,人体里就会 有天然的抗体。 巴里·马歇尔和他的科研搭档罗宾·沃伦 (Robin War-ren)进行了临床实验,表明用抗生 素清除幽门螺杆菌可以治愈胃溃疡。其他人确认 并拓展了他们的观察。因为这些工作,马歇尔与 沃伦得到了学界的认可,进而获得了2005年诺贝 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可谓实至名归。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医护人员对幽门螺杆 菌发动了全面战争:但凡患者有肠胃方面的不 适,他们就使用抗生素进行治疗。他们的口号最 终变成了“幽门螺杆菌没一个好东西”。在接近10 年的时间里,我也在跟着潮流一起呐喊,不遗余
并没有足够坚实的证据表明这种细菌导致了胃溃 疡。 随后的两年里,更多的科学家证实了这种细 菌与胃炎以及胃溃疡之间的关联。于是,我决定 也来研究这种“胃部类杆菌状微生物”。顺便说一 句,“胃部类杆菌状微生物”在1989年被重新命名 为“幽门螺杆菌”(Helicobacter pylori),因为遗 传学分析揭示了它与曲状杆菌属于不同的属。它 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像狮子与家猫——它们当然是 亲戚,不过是远亲,远到属于不同的属。我的实 验室开发出了一种检测该微生物的血清试剂盒, 我们发现,只要携带了这种微生物,人体里就会 有天然的抗体。 巴里·马歇尔和他的科研搭档罗宾·沃伦 (Robin War-ren)进行了临床实验,表明用抗生 素清除幽门螺杆菌可以治愈胃溃疡。其他人确认 并拓展了他们的观察。因为这些工作,马歇尔与 沃伦得到了学界的认可,进而获得了2005年诺贝 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可谓实至名归。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医护人员对幽门螺杆 菌发动了全面战争:但凡患者有肠胃方面的不 适,他们就使用抗生素进行治疗。他们的口号最 终变成了“幽门螺杆菌没一个好东西”。在接近10 年的时间里,我也在跟着潮流一起呐喊,不遗余
力地消灭幽门螺杆菌。 到了90年代中期,我的想法开始有所转变。 有证据表明,幽门螺杆菌是人体内正常肠道菌群 的一员,而且对维护我们的健康发挥了重要作 用。直到不再执迷于“胃炎必然有害”的教条,我 才能够以新的眼光看待幽门螺杆菌,理解它们独 特的生物学功能。没错,幽门螺杆菌可能对某些 成年人有害,但是它们对孩子却是有益的。不分 青红皂白地消灭它们可能弊大于利。本书第九 章、第十章、第十一章详细记录了我思想转变的 细节和具体原因。 从2000年起,我转到了纽约大学。我的实验 室专门研究这种世代传承的微生物在胃部的活动 及其对人体的影响。在接下来的14年里,我手头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些微生物的丧失极有可 能是导致现代疾病的原因之一。幽门螺杆菌带我 走入了一个更广阔的研究领域一人类微生物群 落。 这些年来,我的实验室煞是繁忙。我们有20 多个课题在同时进行,旨在探索早期接触抗生素 如何影响了微生物与宿主(包括小鼠与人)之间 方方面面的关系。在常规的动物实验中,我们在 喂给小鼠的水里添加抗生素,并与未摄入药物的 对照组小鼠进行比较。受试小鼠年纪很小,有些
力地消灭幽门螺杆菌。 到了90年代中期,我的想法开始有所转变。 有证据表明,幽门螺杆菌是人体内正常肠道菌群 的一员,而且对维护我们的健康发挥了重要作 用。直到不再执迷于“胃炎必然有害”的教条,我 才能够以新的眼光看待幽门螺杆菌,理解它们独 特的生物学功能。没错,幽门螺杆菌可能对某些 成年人有害,但是它们对孩子却是有益的。不分 青红皂白地消灭它们可能弊大于利。本书第九 章、第十章、第十一章详细记录了我思想转变的 细节和具体原因。 从2000年起,我转到了纽约大学。我的实验 室专门研究这种世代传承的微生物在胃部的活动 及其对人体的影响。在接下来的14年里,我手头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些微生物的丧失极有可 能是导致现代疾病的原因之一。幽门螺杆菌带我 走入了一个更广阔的研究领域——人类微生物群 落。 这些年来,我的实验室煞是繁忙。我们有20 多个课题在同时进行,旨在探索早期接触抗生素 如何影响了微生物与宿主(包括小鼠与人)之间 方方面面的关系。在常规的动物实验中,我们在 喂给小鼠的水里添加抗生素,并与未摄入药物的 对照组小鼠进行比较。受试小鼠年纪很小,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