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想不起小时候的事情? (伏维阁主/译)我是我家五个孩子里最年幼的一个。当我的母亲在1951 年怀上我时,她已经35岁了。她对我的到来感到十分苦恼,以至于试 图向她姐姐隐瞒自己再次怀孕的事实。我的长兄也觉得很难为情,不愿 意把家里又将多出一个小宝宝的消息告诉自己的高中朋友。但是我们生 活在小镇里,不久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母亲的年龄和我的姗姗来迟,也同样令我感到十分烦恼一一特别是当我 在1957年开始上学之后。我见到了其他同学的母亲,她们居然还在生 小孩!她们居然会把孩子一个叠一个塞进车里,然后去河边野餐,或者 去镇外野花盛开的高地远足。她们居然还要阻止孩子们扯头发、抢玩具。 但当我开始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的兄姊们都已经离家远行。最年长 的三个去读大学了,最年轻的一个也去了一间离家有4小时车程的寄宿 制学校。原来闹哄哄的家,此时已经变得特别安静
为什么我们想不起小时候的事情? (伏维阁主/译)我是我家五个孩子里最年幼的一个。当我的母亲在 1951 年怀上我时,她已经 35 岁了。她对我的到来感到十分苦恼,以至于试 图向她姐姐隐瞒自己再次怀孕的事实。我的长兄也觉得很难为情,不愿 意把家里又将多出一个小宝宝的消息告诉自己的高中朋友。但是我们生 活在小镇里,不久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母亲的年龄和我的姗姗来迟,也同样令我感到十分烦恼——特别是当我 在 1957 年开始上学之后。我见到了其他同学的母亲,她们居然还在生 小孩!她们居然会把孩子一个叠一个塞进车里,然后去河边野餐,或者 去镇外野花盛开的高地远足。她们居然还要阻止孩子们扯头发、抢玩具。 但当我开始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的兄姊们都已经离家远行。最年长 的三个去读大学了,最年轻的一个也去了一间离家有 4 小时车程的寄宿 制学校。原来闹哄哄的家,此时已经变得特别安静
从左至右依次为克里斯汀、戴夫(Dave)、丹(Dan)、多特(Dot)和苏(Sue)。 所有图片均由作者本人提供。 我的家人给我讲述了许多发生在那之前的往事。比如我的长兄给我起了 个“乌班吉”的绰号,因为我长了一头紧贴头皮的小卷发;我的另一个 哥哥喜欢拿着玩具鳄鱼从角落里突然跳出来吓唬我,因为他知道这招屡 试不爽,每次都能把我吓得尖声大叫。而我的长姊会抱着我跑来跑去, 就像袋鼠妈妈带着小袋鼠宝宝一样。但是我自己却总讲不出什么发生在 我生命初年的故事。 我自己印象最深的一点是,我小时候跟兄姊们一起生活,总会产生许多 摩擦。我记得在天还没黑透的时候我就得上床睡觉。我记得在听到他们 的声音从大厅或者透过窗户从后院传来时,我会猛踢被子。有时候我还
从左至右依次为克里斯汀、戴夫(Dave)、丹(Dan)、 多特(Dot)和苏(Sue)。 所有图片均由作者本人提供。 我的家人给我讲述了许多发生在那之前的往事。比如我的长兄给我起了 个“乌班吉”的绰号,因为我长了一头紧贴头皮的小卷发;我的另一个 哥哥喜欢拿着玩具鳄鱼从角落里突然跳出来吓唬我,因为他知道这招屡 试不爽,每次都能把我吓得尖声大叫。而我的长姊会抱着我跑来跑去, 就像袋鼠妈妈带着小袋鼠宝宝一样。但是我自己却总讲不出什么发生在 我生命初年的故事。 我自己印象最深的一点是,我小时候跟兄姊们一起生活,总会产生许多 摩擦。我记得在天还没黑透的时候我就得上床睡觉。我记得在听到他们 的声音从大厅或者透过窗户从后院传来时,我会猛踢被子。有时候我还
能闻到爆米花的香味。第二天早晨,我会在客厅的地毯上仔细搜索他们 掉落的爆米花,把没爆开的玉米粒塞到嘴里捣鼓。我对这件事印象很深, 很可能是因为这事几乎每晚都会发生一一我们的父亲太爱爆米花了。 几年之前,当我们又重聚一堂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重拾我那 早已遗忘的过去了。在我大约3岁之前,我家每年夏天都会在加利福尼 亚州东北部寒拉斯山脉中的雄鹿湖畔租一个度假屋,以躲避萨克拉门托 山谷的炽热天气。这一年,我的哥哥们又开车去了那个地方,他们发现 我们的老房子仍然没变。就连那个由本地锯木厂制作的桌子也仍然安稳 地摆在客厅里。他们敲开了门,发生了一件更奇妙的事一一我二哥居然 认识现在的租客。他邀请他们进屋参观,还邀请我们一家人回去看一看。 我们和父亲一道,在几个月后终于启程。我们先上了高速公路,然后驶 入尘土飞扬的小道,穿过阴暗的松林,又经过明丽的石头山峰。最后我 们终于来到那个小木屋跟前。我的兄姊们立马四散开来,宣称某个地方 是他们最喜欢的户外据点。只有我呆立在车子旁边,因为极度震惊而一 动不动一一这个地方跟我印象中的样子实在太不一样。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得在沙滩上走很远的路才能去到湖边;在我的印象 中,母亲曾站在宽阔的沙滩上,裙摆在风中飘摇鼓动,一只手在嘴巴围 成喇叭形状。但其实那湖滨上碎石散布,而且离我们只有几英尺远。我 还记得,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从湖中突起的大坝,如同一道危 险而突兀的悬崖,我的兄姊们曾经冒险走到近前。但尽管那只是一个人
能闻到爆米花的香味。第二天早晨,我会在客厅的地毯上仔细搜索他们 掉落的爆米花,把没爆开的玉米粒塞到嘴里捣鼓。我对这件事印象很深, 很可能是因为这事几乎每晚都会发生——我们的父亲太爱爆米花了。 几年之前,当我们又重聚一堂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重拾我那 早已遗忘的过去了。在我大约 3 岁之前,我家每年夏天都会在加利福尼 亚州东北部寒拉斯山脉中的雄鹿湖畔租一个度假屋,以躲避萨克拉门托 山谷的炽热天气。这一年,我的哥哥们又开车去了那个地方,他们发现 我们的老房子仍然没变。就连那个由本地锯木厂制作的桌子也仍然安稳 地摆在客厅里。他们敲开了门,发生了一件更奇妙的事——我二哥居然 认识现在的租客。他邀请他们进屋参观,还邀请我们一家人回去看一看。 我们和父亲一道,在几个月后终于启程。我们先上了高速公路,然后驶 入尘土飞扬的小道,穿过阴暗的松林,又经过明丽的石头山峰。最后我 们终于来到那个小木屋跟前。我的兄姊们立马四散开来,宣称某个地方 是他们最喜欢的户外据点。只有我呆立在车子旁边,因为极度震惊而一 动不动——这个地方跟我印象中的样子实在太不一样。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得在沙滩上走很远的路才能去到湖边;在我的印象 中,母亲曾站在宽阔的沙滩上,裙摆在风中飘摇鼓动,一只手在嘴巴围 成喇叭形状。但其实那湖滨上碎石散布,而且离我们只有几英尺远。我 还记得,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从湖中突起的大坝,如同一道危 险而突兀的悬崖,我的兄姊们曾经冒险走到近前。但尽管那只是一个人
工湖泊,从我们房子这边还真看不到那条大坝。我跟在父亲身后走进房 子。那个厨房特别小,他似乎也觉得很好玩。他把柜门一个个打开,看 它们在狭窄的过道里互相碰撞,不禁笑出声来。“你母亲恨死这厨房了” 他说,“她总会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一一鸡蛋、香肠和煎饼。等她刚收 拾完,你们这帮小家伙就又冲进屋来,嚷嚷要吃午饭了。” 姐姐苏在照顾克里斯汀·奥尔森。 但他说的这些事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我不记得那张桌子,也不记得任 何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我的兄姊们拉着我在屋里走来走去,指出每个人 当年都睡在哪里一一据他们说,我当时睡在走廊边的一个小房间里,但 我分明记得自己睡在父母房里,而且我记得自己曾看他们在熹微的晨光 中安然熟睡。兄姊们还提到许多与木屋山居生活有关的趣事,迫切想要 勾起我的回忆。但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甚至尝试双膝跪地,以蹒跚
工湖泊,从我们房子这边还真看不到那条大坝。我跟在父亲身后走进房 子。那个厨房特别小,他似乎也觉得很好玩。他把柜门一个个打开,看 它们在狭窄的过道里互相碰撞,不禁笑出声来。“你母亲恨死这厨房了!” 他说,“她总会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鸡蛋、香肠和煎饼。等她刚收 拾完,你们这帮小家伙就又冲进屋来,嚷嚷要吃午饭了。” 姐姐苏在照顾克里斯汀•奥尔森。 但他说的这些事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我不记得那张桌子,也不记得任 何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我的兄姊们拉着我在屋里走来走去,指出每个人 当年都睡在哪里——据他们说,我当时睡在走廊边的一个小房间里,但 我分明记得自己睡在父母房里,而且我记得自己曾看他们在熹微的晨光 中安然熟睡。兄姊们还提到许多与木屋山居生活有关的趣事,迫切想要 勾起我的回忆。但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甚至尝试双膝跪地,以蹒跚
学步的幼儿的高度在客厅里爬来爬去,盯视落满尘埃的窗台,嗅探松木 墙上的节孔,用指头在地板上摸索..但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童年的回忆,都哪里去了? 现在我知道了一一如果我能记起那时候发生的事,那才叫不同寻常。很 少有成年人能做到这一点。这一现象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术语一一“童 年失忆”(childhood amnesia)。这个词是由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 1910年发明,指的是成年人很难回想起自己生命的头三四年里发生了 什么事,我们在大约7岁以前都缺乏牢靠的记忆。那么我们对于生命初 年的记忆是否被隐藏在大脑的某些区域,只需要一点儿线索就能重见天 日?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不断有研究者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休。在我 和兄姊们重访我们的老木屋时,我正怀有这样的希望。我试图通过那里 的影像、声音、气味和触感,从大脑深处揪出那段顽固的记忆。但是研 究显示,我们在生命初年形成的记忆纯粹只是消失了而已。 弗洛依德认为,我们会因为性创伤(sexual trauma)而压抑自己的早 期记忆。不过到了上世纪80年代,大多数研究者都同意另一个假说: 我们之所以对于童年早期没有任何记忆,是因为我们那时还创造不出记 忆一一事件发生了,然后就过去,不会在婴儿的大脑上留下任何持久的 印记。但在1987年,埃默里大学的心理学家罗宾·菲伍什(Robyn Fush)及其同事进行了一项研究,消除了人们的误解。他们的研究证 明,年仅两岁半的儿童就能记住自己6个月大时发生的事了
学步的幼儿的高度在客厅里爬来爬去,盯视落满尘埃的窗台,嗅探松木 墙上的节孔,用指头在地板上摸索……但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童年的回忆,都哪里去了? 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我能记起那时候发生的事,那才叫不同寻常。很 少有成年人能做到这一点。这一现象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术语——“童 年失忆”(childhood amnesia)。这个词是由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 1910 年发明,指的是成年人很难回想起自己生命的头三四年里发生了 什么事,我们在大约 7 岁以前都缺乏牢靠的记忆。那么我们对于生命初 年的记忆是否被隐藏在大脑的某些区域,只需要一点儿线索就能重见天 日?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不断有研究者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休。在我 和兄姊们重访我们的老木屋时,我正怀有这样的希望。我试图通过那里 的影像、声音、气味和触感,从大脑深处揪出那段顽固的记忆。但是研 究显示,我们在生命初年形成的记忆纯粹只是消失了而已。 弗洛依德认为,我们会因为性创伤(sexual trauma)而压抑自己的早 期记忆。不过到了上世纪 80 年代,大多数研究者都同意另一个假说: 我们之所以对于童年早期没有任何记忆,是因为我们那时还创造不出记 忆——事件发生了,然后就过去,不会在婴儿的大脑上留下任何持久的 印记。但在 1987 年,埃默里大学的心理学家罗宾•菲伍什(Robyn Fivush)及其同事进行了一项研究,消除了人们的误解。他们的研究证 明,年仅两岁半的儿童就能记住自己 6 个月大时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