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北京城建造的传说 .81 一“哪吒城”传说的源流 82 Werner所传刘伯温建城故事.… 83 金受申所传“哪吒城”故事… 85 Lewisohn所传“哪吒城”故事 86 又一刘伯温建城故事… 87 刘伯温、姚广孝等建城故事… 90 二 刘伯温的勋业与传说.92 刘伯温的生平与勋业 92 刘伯温的传说溯源 93 三“哪吒城”传说的剖析… .104 传说产生的历史基础 104 传说何故嫁名于刘伯温?…106 余论 .121 传说诠释的理论架构…122 传说所见大小传统的交融…124 传说研究的现代意义…127 附录:资料篇 131 引用及参考书目 .198 后 记 210
柳序 学霖先生千里迢迢地从远方把他的大稿《刘伯温与哪吒城一北京 建城的传说》托人带来叫我阅读,并且为这书写一篇序文,这在我是一 件极光荣的、乐意做的事情。学霖先生是史学家,像他的这一部大著, 照传统的中国书籍的分类习惯,大概是归入史部地理类的,在性质上和 一些纪风土的著作很相近,所以也并不曾离开史家的领域范围。正像已 故的陈援庵先生(垣)撰文研究北京西长安街双塔寺的海云碑,那篇碑 文也关涉元代开国的史料和海云和尚的个人事迹,学霖先生的这部大 著,既提到元代的大都,也详论及明代的北京,它也涉及到元初的刘秉 忠,元末明初的刘伯温(基)和明初的姚广孝(僧道衍)这些风云人物。 虽然这么说,我看学霖先生的这部大著,也仍和许多史部地理类的其他 著作,有很大的差别。老实说,我觉得像他这部书的写法,是打破了传 统的史学书的樊篱,而为它注入了新的活生生的养料的,那就是说,它 是用了史学的架构,去发掘民俗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的新园地的。既说 民俗,当然宗教也包括在内。它虽然不曾离开史学的大前提,但是它和 普通的史学论文很不一样,它实际是要把史学多和旁的有血缘的学问接 榫,开创新的途径,因而才扩大了研究的内容。 佛教密宗里的神昆沙门天王(Vaisravana)和他的第三个儿子哪吒 (Nalaki vara)在宗教里是两个显赫人物,在中国的小说和戏剧里,他们 早已华化了成为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也已是妇需皆知的了。哪吒在小 说里是三头六臂,他有时候也有八臂哪吒之称,但是说他曾经用法力帮
刘伯温与哪吒城 助刘伯温和姚广孝为明成祖建造北京城,一切的皇城布置,都是照着他 的身体各部分的形象安排的,却只是一段元、明以来记录绝少(不是没 有)的民间传说故事。我们读历史的人都知道刘伯温和姚广孝是明初不 同时候活动的人,刘基在明太祖洪武八年(1375)就死了,这个年份远 在建文元年(1399)成祖起兵“靖难”之前二十多年,更不要提有机会 替他重建北京城的后事了。姚广孝却是真正帮助成祖、策划起兵造反成 功的人,当时的相士袁珙曾把他比作元代初年忽必烈下面的谋士刘秉忠, 他也是个和尚。民间的传说不但把不同时的刘伯温和姚广孝拴在一起, 还说伯温是刘秉忠的孙子,而事实上秉忠又是参与元初建造大都的人。 这样不同背景的人,就在民间热闹的传说中被安排在一起了。这当然不 是历史,甚至还不是说来头头是道的平话小说。然而它却真实地反映了 民间老百姓爱听爱说的东西,也确切地反映出文化低层次的知识和心理。 像这样的原始、粗糙、荒诞不经的故事,史部地理类收纳的是不 多的。北魏杨炫之的《洛阳伽蓝记》这部书,《四库提要》是收在地理 类的,虽然其中的许多故事多以佛教为背景,然而也有更是民间的,如 卷四“城西”有云: 阜财里内有开善寺,京兆人韦英宅也。英早卒,其妻梁氏不治丧 而嫁,更纳河内人向子集为夫。虽云改嫁,仍居英宅。英闻梁氏嫁,白 日来归,乘马,将数人至于庭前,呼曰:“阿梁!卿忘我也”子集惊 怖。张弓射之,应弦而倒,即变为桃人;所骑之马,亦变为茅马;从 者数人,尽变为蒲人。梁氏惶惧,舍宅为寺。 南阳人侯庆有铜像一躯,可高尺余。庆有牛一头,拟货为金色,遇 急事,遂以牛他用之。经二年,庆妻马氏忽梦此像谓之曰:“卿夫负我 金色,久而不偿。今取卿儿丑多,以偿金色焉。”悟觉心不遑安。至晓, 丑多得病而亡。庆年五十,唯有一子。悲哀之声,感于行路。丑多亡 日,像忽自有金色,光照四邻。一里之内,咸闻香气。僧俗长幼皆来 观睹。尚书右仆射元顺闻里内颇有怪异,遂改阜财为齐谐里也
柳 序 这两段故事在原文里是毗连的,因为它们都和阜财里有关系。后面一段 无疑地是弘扬佛教的,但前面的故事却更像是本土的关系。韦英白昼现 形,《左传》昭公七年记的“或梦伯有介而行”说来有点相似,《墨子· 明鬼》下篇“杜伯乘白马素车…挟朱矢追周宣王射之车上”就是“实 事”了。晚唐著《酉阳杂俎》的段成式,他的这部“多诡怪不经之谈, 荒渺无稽之物”的书是《四库提要》收入小说类的。段柯古裒辑的材料, 虽然不经,却和我们这里说的哪吒城这种记载的荒诞性质很相近,可以 说是一类的东西。清初大诗人王渔洋(士祯)的《香祖笔记》卷六说: 古今传记…诞谩不经,然未有如《诺桌记》之妄者。一事尤可 捧腹,云:“天翁姓张名坚,字刺渴,渔阳人。少不羁,尝罗得一白雀, 爱而养之。梦天刘翁责怒,每欲杀之,白雀辄以报坚,坚设诸方待之, 终莫能害。天翁遂下观之,坚盛设宾主,乃窃乘天翁车,骑白龙,振 策登天,天翁追之不及。坚既到天宫,易百官,杜塞北门,封白雀为 上卿。刘翁失治,排徊五岳作灾。坚患之,以刘翁为太山太守,主生 死之籍。”鄙倍至此,不可以欺三岁小儿,而公然笔之于书,岂病狂耶? 段柯古唐之文人,何至乃尔! 王渔洋生当我们三百多年前,他的不能欣赏今日研究民俗人类学要视为 奇珍瑰宝的材料,是不足怪的。老实说段柯古何止是“唐之文人”,他 的父亲段文昌数任节度使大官,《旧唐书》说他“研精苦学,秘阁书籍 披阅皆通”,大概不是溢美的话。在30年代杨宪益先生写文章,曾发现 《酉阳杂俎·支诺桌》里有欧洲著名的灰姑娘(Cinderella)的故事,《杂 俎》里所叙“古龟兹国王阿主儿者,有神异力,能降伏毒龙”又是西方 尼伯龙根(Nibelung)故事的根源。其实,照民俗学的诠说,这些同类的 故事普通的分布,有时候是因为同样的心理状态往往会产生同样的行 为,那些看似荒谬的故事、神话,其实还是较后的开化了的民族的许多 礼俗、仪式的根据。清康熙间的刘献廷在《广阳杂记》卷二告诉他的朋
刘伯温与哪吒城 友韩图麟:“戏文小说乃明王转移世界之大枢机,…今更悟得卜筮祠 祀为《易》、《礼》之原”,这才是明智通达有见识的话。 像上面引的这些材料,值得研究和保存是不待言的。然而因为古人 有这种开明的见解的人不多,材料的湮没损失就十分值得惋惜了。例如 明末有无名氏撰《如梦录》一卷,记叙当时开封繁盛的情况,大可以和 《东京梦华录》竞爽了。这书被人郑重地保存了两百多年,只有抄本,到 清咸丰二年(1852)才刻印,作序的常茂徕却以为原书太俗,说: 《录》中语多鄙俚,类皆委巷秕稗小说,荒诞无稽,为文人学士所 吐弃,如言:繁塔为龙撮去半裁,吹台是一妇人手帕包土一抛所成,北 关关王赴临阜集买泥马,相国寺大门下金刚被咬脐郎鎰死臂膊上,唬 金刚黑夜逃出北门,诸如此类偻指难数,实堪捧腹。 所以这些材料都在付刻的时候不幸被像他那样的印书的雅人一刀删除 了!学霖教授用史学家的眼光来处理哪吒城研究的题材,是为史学界的 人士多开了一扇窗,这对研究历史,或是民俗学,或是广义的人类学, 都是裨益很大的我希望这一部好书的出版,会鼓舞起学术界人们更大 的兴趣,更进一步了解雅和俗虽然不是漫无界说,但俗的东西其实另有 一种更高更深的雅趣,如果我们能够打通樊篱的局限。 1994年5月,柳存仁敬序于澳洲堪培拉 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