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前 言 为 了尽可能拉近读者与笔者之间的距离,有必要先就本 书撰写的基本设想作出若干交待。是为前言。 题为“汉字体态论”,自然要以汉字体态作为讨论对象。 然而“体态”一词,或许未必为人们所熟悉,故首先解题便有 了充分的必要。 所谓“汉字体态”,实指汉字的视觉形态。此种视觉形 态,并不仅指单个文字的构形,而包括与文字制度一文字 记录语言方式系统相对应的所有文字的直观形态。显然, 传统的“字形”、“字体“等名称,相对我们所要讨论的内容而
⊙ 言不免有所局限,所以,我们姑且从普通文字学研究领域中 汉字体态论 移植一个与我们研究对象相应的概念一一体态①,作为本 书主题词。 当然,“体态”中的核心内容,不外乎一般所谓“字形”。 然而,字形这个概念又有多个层次的内容:作为标准、规范 的字体叫作正体,与正体相应,又有草体、俗体、异体等。毫 无疑问,正体,因其标准、规范的性质而成为文字体态的主 导,故不能不在我们关注的视野里占据重点的位置。然而, 正体这个重点,又与相应的草体、俗体、异体等等具有于丝 万缕的因果联系,所以,即使只需讨论正体,草、俗等体亦不 能视而不见,更何况,在“体态”这个空间内,草、俗等体也各 自占有一席之地。 在文字单位形态的下位,有若干层次的字形构成元素, 而在字形的上位,义有若于层面由字形组合而形成的视觉 内容。这些内容,或是文字单位形态特征的要素,或是字形 单位特征的塑造物,亦皆属于我们讨论的内容。 应该说,我们所关注的,主要是现时还在为我们所使用 的汉字的体态。然而,现状总是历史的逻辑延伸,而汉字的 历史又格外的漫长,因此,尽管我们把落脚点放在现时,却 不得不将更多的笔型用于历史的梳理。 文字是语言的书面符号,体态尽管属其形式的一面,却 不乏本质的意义。就汉字而言,一个世纪以来,关于汉字优 劣的评价,改革或改良与否的争论,聚讼的焦点总不离体态 的层面。②共识之所以雉以达成,根由不外乎对于认识对象 本身的理论探究尚不深人。 汉字的研究固然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然而自其发轫 2 之日起,便只以解经话训为指归。于是乎,“六书”一词,长 ………
期以来儿乎成了文字学的代名词。“六书”研究,大体上可 以认为是对于文字构形如何记录、对应其所记语言单位的 前 研究。这种研究虽然是文字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却决 非其全部。遗憾的是,长期以来,传统文字学便在这种以偏 概全的阴影里延伸着自己的发展轨迹。虽然当今的文字学 研究已有了一些新的开拓,但传统定势的影响依然显而易 见,打开当今林林总总的文字学论著,不难发现其中相当数 量有着基本类同的框架格局,而这种框架格局,正勾勒出传 统定势的有限视域。 由于不在传统观照的焦点之内,汉字视觉形态本身便 难免遭到忽略。尽管传统汉字研究也每每涉及字形,但这 种涉及通常只是字形对应、记录语言单位,即文宇制度研究 层面的一种延伸,也就是说,文字体态只是作为文字制度的 依附而被纳入讨论的范围的。 文字的体态,尽管与文字制度息息相关,但毕竞有者自 己独立的发生演变运动规律,仪从文字制度研究的视角去 观察,难免盲人摸象、雾里看花,见仁见智、各执一端便也在 所难免。 三 当然,本书并无意介人汉字优劣的论战,揭示汉字体态 自身的运动规律才是题旨所向。但是,我们并不掩饰这样 一种期望:能为这场论争提供一些具有参考价值的东西,进 而有益于讨论的深入。毫无疑问,要达到这一目标,我们对 汉字体态的理论探讨,必须力求对以往的超越并臻于充分 的科学性。由此,便形成了本书讨论中具有内在关联的两 大侧重点。 对于汉字体态及其悠久的历史进行直观表层的描写介 绍,人们已经说过较多的话,因而失去了再费口舌的充分必 3
⊙ 要。有鉴于此,我们的笔墨便只集中于汉字体态面貌特征 汉字体态论 的成因探讨之上。因为这种成因不仅长期为人们所忽咯, 而且在汉字体态的理论探究中,具有无可置疑的关键意义: 要对一种事物进行性质功能的确认、利弊得失的评判,对其 形成因由的准确把握总是一种前提和基础。 关于汉字体态面貌特征的成因,当然可以从字形历时 传承演变的角度去分析。然而,这种分析,我们从一般文字 学论著中都可以找到一些别人有言在先者,笔者自然不必 再去赘言。不过,如果对汉字体态成因的探究仅止于此,我 们的视线不免被局限在一个相当表面的层次里。汉字作为 一种渗透于中国文化系统方方面面并直接诉诸人们思想观 念的文化元素,它的面貌特征无疑是与诸多文化要素高度 整合的结局。由是,我们对汉字体态的探究又不能不偏向 文化整合的视角。毫无疑问,既然是“整合”的探究,就应该 是多层次、多侧面、全方位的,从源至流,漫漫历时流程中重 要阶段的诸多共时内容,都有必要纳人视野,逐一梳理。 在文化整合的视野内观照汉字体态的成因,笔者显然 给自己出了一份不那么容易完成的考卷,能否答得圆满,并 无多少把握。但我将尽力,至少为别人做好这份答卷积累 一些经验教训。 注释: ①在普通文字学研究领城,有些学者习惯于将文字这个机念切 分为内容和形式这两个相豆对立而又统一的基本方面,前者被称为 “文宇制度”,后者被称为“符号体式”或“文字体态”。周有光在《字母 的故事》一书中指出:“文宇的演进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文字制度的 演进,也就是文字组织原则的演进,另一方面是文字符号的演进,也 就是将号体式的演进。”(见该书第1~2页,上海教离出版社,1958 年版)周先生的这种划分,烦被人们所认同,并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王元鹿《普通文字学概论》:“我们以为,周有光先生理论的最可费之 处,并不在于他对文字系统的几种分类,而在于他提出了文字制度和
符号体态这一对概念。从哲学范畴的角度看,任何事物都包含着两 0 个方面:内容方面与形式方面,文字亦不例外,所以周先生切分的·第 的 一刀’切在这里,是十分合理的。笔者个人在对一些文字体系的比较 研究中走了这一条路,也是行之有效的。而王伯熙先生又自觉或不 自觉地在周先生切分的基础上对文字的内容方面成功地开了·第二 刀”,即进一步把文字制度切分为量的方面即符号的单位与语言的单 位的对应关系,和质的方面即文字符号记录语言的方式。应该说,这 种切分在逻辑上是合理的,笔者某些研究实践的结果也证明它是行 之有效的。"(见该书第45一46页,贵州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②长期以来有关汉字的争论,固然涉及汉字的方方面面,但略加 体味,便不难发现其最终归着,主要还在视觉形态的层面。主张改革 汉字者如是,如谭嗣同在《仁学》中谓:“由语言文字,万有不齐,越国 即不相通,退贱尤准遍晓。更若中国之象形字,尤为之梗也。故尽政 象形字为诺声,各用土语,互译其意,朝授而夕解,使作而此述,则地 球之学,可合而为一。”显然,谭氏认为汉字之所以“尤为梗”,原因即 在其“象形”的视觉形态。钱玄同《汉字革命》日:“我敢大胆宣言:汉 字不革命,则教育块不能普及,国语决不能统一,国语的文半决不能 充分地发展,全世界的人们公有的新道理、新半问、新知识决不能很 便利、很自由地用国语写出。何以故?因汉字难识,难记、难写故。” 很显然,钱氏所谓“难识、难记、难写”,矛头所向还是字形,至少主要 是字形。鲁迅《关于新文字》:“方块汉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不但 劳苦大众没有学习和学会的可能,就是有钱有势的特权阶级,费时一 二十年,终于学不会的也多得很。…所以,沉字也是中国劳苦大众 身上的一个结核,病菌都潜伙在里面,徜不首先除去它,结果只有自 已死。”不推看出,鲁迅所激烈批判的,主要是汉字的“方形”,而这个 “方形”,其实是汉字视觉形态的一种概括。而赞美汉字者,也每每主 要将赞美辞整献于汉字的视觉形态,意晓园认为:“同世界上各种文 字相比,汉字的易阅值高,这是举世公认的。…判别文字优劣的 第一位标准是易闭值。…汉字易阅值最高的主要原因,还是汉字 个性突出的方块形。个性突出才易于识别,阅读才能迅速,这是容易 理解的。方块字形问题是历来语言学界争论最大的一个问题。几何 常识告诉我们:点不如线贮存的信息多,线又不如面贮存的多。方块 形的汉字是平面性的文字,印欧文宇属线形文字。所以方块汉字的 易阅值比印欧文字高。”(引自《汉字的优缺点与语言文字理论的发 展》,载《汉字问题半术讨论会论文集》) 5